离开居住了十余日的冰洞,重新踏入那弥漫着寂灭寒煞的幽蓝世界,星宇和方禹的心境已然不同。
少了几分初来时的茫然与惊惧,多了几分经过磨砺后的沉稳与警惕。
通往冰棱林的路径,是一条位于两道万丈玄冰峭壁之间的狭窄通道。
头顶仅有一线灰蒙的天光透下,照亮脚下光滑如镜、坚硬逾铁的冰面。
两侧冰壁呈现出深邃的蓝色,内部仿佛冻结了亘古的时光,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扭曲的阴影。
不知是远古生物的遗骸,还是寒煞自然凝聚的异象。
通道中并非死寂,时而会有更加浓郁的寒煞汇聚成一股股无形的“煞风”,如同冰冷的暗流,从峡谷深处吹拂而出。
这煞风比谷口平缓区域的寒煞更加凌厉,吹在身上,不仅寒意透骨。
那神魂侵蚀之力也更强,仿佛冰冷的锉刀,反复刮削着人的意志。
“跟紧我,注意煞风!”方禹低喝一声,走在前面。
他神念全力外放,如同最灵敏的雷达,努力感知着前方煞风汇聚的波动。
“道禁”长剑虽未出鞘,但剑意已引而不发,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星宇紧随其后,双手虚握,保持着随时能拔出背后“镇岳”的姿势。
他不再像初入时那般鲁莽,而是学着方禹的样子,调动一部分心神感知环境,同时运转混沌圣体。
使身体表面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层微弱的混沌光膜,既抵御物理严寒,也缓缓吸收、化解着持续不断的寒煞侵蚀。
他的身体微微前倾,脚步在光滑的冰面上落得极稳,显示出过去十余日苦修带来的下盘力量的提升。
途中,他们遭遇了几次小股、无组织的寒煞能量团。
这些能量团如同蓝色的鬼火,在通道中漫无目的地飘荡,一旦感应到生灵气息,便会猛地扑上。
方禹总是能率先察觉,或以精妙的“禁域”瞬间将其禁锢、搅碎,或以迅捷的剑指将其点破。
星宇则负责应对一些从冰壁缝隙中突然钻出的、被寒煞侵蚀心智的小型冰系虫豸,沉重的“镇岳”甚至无需出鞘,仅凭包裹着混沌之力的剑鞘一挥,便能将其震成冰粉。
过程有惊无险,两人的配合越发娴熟,一个主控场与感知,一个主清障与强攻,雏形渐显。
如此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,前方的通道逐渐变得宽阔,那压抑的峭壁向两侧退去,一线天光也豁然开朗。
当两人终于走出狭窄的通道,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。
这是一片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,仿佛整座山脉都被掏空。
无数根高达数十米、甚至上百米的巨大冰柱,如同参天古木般拔地而起,形成了一片浩瀚而瑰丽的“森林”。
这些冰柱并非纯白,内部蕴含着各种奇特的矿物质,折射着不知从何处岩壁渗透下来的、幽蓝色的微光,使得整个冰棱林光怪陆离,色彩迷离。
冰柱形态各异,有的如同利剑直刺穹顶,有的如同巨伞层层叠叠,有的则扭曲盘旋,如同冰封的巨蟒。
空气中,那股无处不在的寂灭寒煞似乎被这些林立交错的冰柱分散、折射、削弱了许多,虽然依旧寒冷,但那种直接侵蚀神魂的刺痛感明显减轻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更加纯净、却依旧凛冽的寒意,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类似薄荷的清新气息。
“这里就是冰棱林了。”
方禹看着地图,确认了位置,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丝。
他仔细感知着周围,“此地的寒煞确实弱了不少,但这些冰柱……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能量场,干扰神念。”
星宇好奇地打量着四周,忍不住走到一根离他最近的、需要数人合抱的冰柱前,伸手触摸。
冰柱触手温润——并非真正的温暖,而是相较于外界极寒的一种错觉,内部仿佛有蓝色的光晕在缓缓流动。
“真漂亮啊这地方!师兄,你看这些柱子,像不像巨大的蓝宝石?”
方禹没有回答,他的目光落在冰柱根部背光的一面,那里生长着一小片散发着微弱黄色光晕的苔藓。
“暖阳苔。”
他快步走过去,蹲下身仔细查看。
那苔藓摸上去果然带着一丝真实的温热感,在这极寒环境中显得格外神奇。
他小心地采集了几片,递给星宇一片。
“握在手中试试。”
星宇接过,一股温和的暖流瞬间从掌心蔓延开来,不仅驱散了手上的寒意,连带着识海都感到一丝舒缓。
仿佛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。
“嘿!好东西!”
他惊喜道!
“有了这个,是不是就能在里面横着走了?”
方禹摇摇头:“此物效用恐怕有限,且不能持久。只能作为关键时刻的辅助。”
他将采集的暖阳苔妥善收好。
“根据地图所示,穿过这片冰棱林,才能抵达更深处的区域。我们需尽快找到出路,此地不宜久留。”
虽然寒煞减弱,但方禹心头那股被干扰、被窥视的感觉并未消失,反而因为环境的复杂而更加强烈。
两人开始在冰棱林中小心穿行。
林中的道路错综复杂,巨大的冰柱遮挡视线,那幽蓝的微光和无处不在的折射更是容易让人产生错觉,迷失方向。
方禹不得不频繁对照地图,依靠鸿蒙禁体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,勉强辨认着大致方向。
星宇则对这片瑰丽的冰之森林充满了好奇,不时东张西望。
在经过一根格外晶莹剔透、内部仿佛封存着一朵巨大冰花的柱子时。
他忍不住伸手,想去触碰那朵冰花在柱体内的投影。
“别动!”
方禹的警告声传来,但已晚了一步。
星宇的手指刚刚触及冰柱表面,那根看似坚固无比的冰柱。
竟然如同脆弱的琉璃一般,发出了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以他触碰点为中心,瞬间布满了裂纹!
“糟了!”
星宇脸色一变,急忙缩手。
然而,裂纹蔓延的速度远超他反应,整根冰柱在一声更加清晰的碎裂声中,轰然垮塌!
无数冰块和水晶般的碎片四散飞溅,发出了巨大的、在这相对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的轰鸣!
碎冰溅落,冰尘弥漫。
方禹一个闪身来到星宇身边,脸色难看至极:“小心!有东西被惊动了!”
他的话音未落,四周那些巨大的冰柱后面,幽蓝的光影一阵扭曲,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数条身影。
那是几条通体呈现半透明状的蜥蜴,体型约一人长短,覆盖着如同纯净水晶般的鳞甲,在幽蓝光芒下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。
它们三角形的头颅上,一双冰冷的、没有感情的眸子死死锁定了闯入者,分叉的信子快速吞吐,散发出带着冰霜的寒气。
冰晶蜥蜴!
而且不止一条,是足足七条!
它们利用冰棱林复杂的环境完美隐藏了自身,直到此刻才显露出獠牙。
没有任何预兆,其中三条冰晶蜥蜴猛地张口,喷吐出三道散发着极度寒气的白色黏液,如同箭矢般射向二人!
另外四条则四肢发力,紧贴着冰面或冰柱,以惊人的速度蜿蜒突进,利爪闪烁着寒光,直扑而来!
“防御!”
方禹低喝,“道禁”长剑瞬间出鞘,紫蒙蒙的光华一闪,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他和星宇身前展开。
“噗噗噗!”
三道冰冻黏液打在屏障上,瞬间凝结成大片的冰坨,让屏障剧烈波动,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。
而另外四只蜥蜴已经借助冰柱的掩护,灵巧地绕开了屏障的正前方,从侧翼和头顶发起了攻击!
“滚开!”
星宇怒吼,背后的“镇岳”重剑终于出鞘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