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节：漕督归心
十日后，李本深风尘仆仆却又难掩激动地秘密返回徐州帅府。他带来的见闻和消息，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，让高杰本就激荡的心绪彻底沸腾，也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。
“伯爷！辽东…辽东那边，真是…真是…”李本深嗓音沙哑，眼中满是震撼与兴奋交织的光芒，竟一时语塞，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，“…真是气象万千，虎狼之师！绝非我等所能想象！”
他灌下一大口凉茶，平复了一下呼吸，才开始详细描述所见所闻：在宁远城外巨大的校场上，数万新军操演，阵列如山，进退如风。燧发枪轮射之声如连绵不绝的霹雳炸响，白烟弥漫，弹幕如雨，百步之外的包铁木靶被打得碎片横飞；红衣大炮齐鸣，地动山摇，炮弹精准地摧毁远处模拟的城垣工事；骑兵突击，马蹄声如雷，马刀寒光耀目，冲锋之势仿佛能撕裂一切…
在旅顺口军港，巨大的“福船”、“广船”舰桅如林，更有数艘体型格外庞大、包裹着铜皮的“夹板舰”停泊其间，船身炮窗密布，黑洞洞的炮口令人望而生畏…
在锦州城外的军工坊区，高炉耸立，黑烟滚滚，铁水奔流，锤声震天，无数工匠忙碌不息，流水般生产出精良的盔甲、刀剑、火铳乃至那种无需火绳、速如闪电的“自生火铳”…
“王督师在督师府亲自接见了末将，态度极为恳切！”李本深继续道，语气充满敬服，“言…言伯爷若举义，便是拨乱反正第一功！是拯救江淮百万生灵之大义！许伯爷‘靖南大将军’衔，开府仪同三司！仍镇徐州，节制江淮诸军，总督漕运全权！粮饷…粮饷…”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，“…立刻拨付现银五十万两！新式燧发枪五千支！红衣大炮一百门！火药十万斤！后续粮秣军资，按月足额供给，绝不延误！”
高杰听得目瞪口呆，呼吸粗重，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和武库在向自己招手。五十万两现银！五千支快枪！一百门重炮！这是朝廷绝对给不了、也永远不会给的！王磊的实力和诚意，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最高预期！
“干了！”高杰猛地拔出腰刀，寒光一闪，一刀将沙盘上代表南京方向的木雕官署劈得粉碎！“传令！击鼓聚将！”
三日后，徐州西校场。高杰召集全军，当众将朝廷那份催粮催饷、责令其移防并交出税卡的公文，掷于地上，亲自点燃火把，将其焚为灰烬！火焰腾起，映照着他狰狞而决绝的面容。
他站在点将台上，声如洪钟，痛斥朝廷奸臣（马士英、阮大铖等）祸国殃民，结党营私，排挤功臣，克扣军饷，以致天下汹汹，民不聊生！宣布：“为清君侧，靖国难，保江淮百万生灵”，兴平伯高杰率江北军毅然“举义”，归附辽东督师王磊麾下，“谨遵号令，共讨国贼！”
“即日起，封锁淮河、运河通道，所有漕粮赋税，截留自用，以资军用，以待王师！”
同时，高杰依照与王磊的密约，派兵突然接管了淮安、扬州、瓜洲等地的漕运枢纽、粮仓和税关，控制了沟通南北的运河命脉。其部将李成栋率精兵顺运河南下，兵锋直指镇江，江南震动！
消息传出，南京小朝廷一片恐慌。弘光帝朱由崧吓得面无人色。首辅马士英惊怒交加，急调黄得功、刘良佐等部布防长江，却难免捉襟见肘。高杰的反正，如同在弘光朝廷柔软的腹部狠狠插了一刀，彻底打破了江南的脆弱平衡，长江天险以北，门户洞开！
高杰举义、控制漕运、威逼江南的捷报，与孙传庭、洪承畴、虎大威、姜镶等所有已归附方面大将的联名请功奏疏，几乎同时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，送达北京，直呈御前。
紫禁城，乾清宫。崇祯皇帝看着案头那厚厚一摞为王磊请功晋爵的奏本，以及另一份报告高杰投诚、漕运中断、江南告急的紧急军报，脸色苍白，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殿下，首辅陈演（已称病不出）、次辅、兵部尚书、户部尚书等一众阁部大臣垂首肃立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。
奏疏中，孙传庭等人详细罗列了王磊的“不世之功”：“收宣大，固京畿；纳高杰，定江淮，通漕运；整饬军政，粮饷自足；发明利器，威震虏胆；实乃中兴第一功臣，擎天保驾之栋梁！”联名恳请陛下为督师王磊“晋爵酬功，擢升官秩，以安天下之心，以励将士之志！”
崇祯沉默良久，目光扫过殿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大臣。他知道，这不是请求，这是通告。王磊的势力已成，羽翼已丰，朝廷早已无力制衡。拒绝？拿什么拒绝？北京城的安危、江南的粮饷、乃至大明的国运，都已系于其一人之身！同意？则皇权尊严何在？
最终，无尽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他。他艰难地开口，声音干涩沙哑：“…王爱卿…功高盖世，实乃…国之柱石。朕…岂能吝啬爵赏？”
他提起朱笔，手微微颤抖，在早已由阁臣拟好的圣旨上，缓缓写下：
“奉天承运皇帝，制曰：咨尔钦命督师蓟、辽、宣、大、天津、登莱等处军务，节制诸镇兵马，太子太保、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王磊，忠勇性成，韬钤夙裕…荡平虏寇，收复封疆…兹特晋封尔为‘辽国公’，加‘太傅’衔，授‘平虏大将军’，总督蓟、辽、宣、大、山西、山东、河南、江北等处军务，节制河南、山东、江北诸镇，兼理粮饷，便宜行事，赐尚方剑，赏蟒袍玉带…钦哉！”
圣旨一下，朝野再次震动！
“辽国公”！人臣极爵，尊荣无比！
“太傅”！三公之一，正一品荣衔！
“平虏大将军”！重号将军，统率大军之象征！
“总督…等处军务”！其合法节制范围空前扩大，涵盖了整个北方前线及新降的江淮之地！
“节制诸镇，兼理粮饷，便宜行事”！这几乎赋予了他在北方的全权，军政一手抓，先斩后奏！
这道圣旨，标志着朝廷正式承认了王磊“北方王”的地位，将其权力制度化、合法化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（第96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