撤离的脚步踏过林家旧址的荒草，枯黄的草叶被踩得“簌簌”作响，像是在低声诉说着这片土地上沉淀的过往。林野被叶柔半扶着，膝盖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，刚才强行催动纹力引发的反噬让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胸口发闷，喉头泛着淡淡的腥甜。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祠堂——那尊林靖远先祖的青石神像，还立在塌了一半的屋顶下，在灰蒙蒙的天光里，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。
“别回头了，纹魔的大部队说不定已经到祠堂了，现在得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。”叶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她伸手替林野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，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脖颈，“你刚才强行催动守脉纹和钥匙的力量，纹力耗得太狠，再硬撑下去会伤根基的。”
林野点点头，收回目光，将注意力放回脚下的路。他们此刻走的是之前被救百姓指的那条捷径，路两旁长满了齐腰高的荒草，草叶间偶尔会窜出几只受惊的野兔，慌慌张张地钻进草丛深处。议会的纹师们分成两队，前队在前方探路，后队负责断后，每个人的神情都很警惕——刚才那声刺耳的哨声，像一根弦，紧绷在所有人的心里。
“叶柔姐，刚才你说，看到纹魔押着和清鸢长得一样的女子往北境去？”林野缓了缓气息，声音还有些沙哑。一想到苏清鸢可能有个双胞胎妹妹，还被纹魔当成“次容器”，他的心就揪得慌——苏清鸢体内的腐心纹已经让她受尽了苦，若是她妹妹也遭此劫难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叶柔脚步顿了顿，侧头看了他一眼，语气沉了些：“我不敢百分百确定是双胞胎，但那女子的眉眼、身形，和苏清鸢几乎一模一样，只是脸色更白，看着更弱些。我当时躲在树后面，听到押解的纹魔说‘主容器跑了，护法说用次容器也能成，先押去北境冰封遗迹，等大护法来了再炼纹’。”
“冰封遗迹……”林野攥紧了手心的界纹钥匙，钥匙微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，“第三枚钥匙就在冰封遗迹，纹魔把人押去那里，肯定和钥匙有关。难道……他们想用人来祭钥匙？”
“很有可能。”叶柔叹了口气，扇了扇手里的折扇——这折扇看着是装饰，实则是用灵纹木做的扇骨，扇面上还绣着淡青色的防御纹，是周玄长老特意让她带来的，“纹魔宗向来行事阴狠，为了拿到钥匙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不过你别急，等你纹力恢复了，我们先回议会和周玄长老商量，再决定是先去西境找第二枚钥匙，还是先去北境救苏清鸢的妹妹。”
林野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再说话。他知道叶柔说得对，现在他纹力耗尽，就算立刻去北境，也只是白白送死。可一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可能正在遭受和苏清鸢一样的痛苦，他就坐立难安——苏清鸢的遭遇，他亲眼见过，那种被污染纹控制、意识不清的痛苦，他不想再有人经历一次。
队伍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，前方探路的纹师突然停了下来，做了个“噤声”的手势。叶柔立刻扶着林野躲到旁边的大树后面，议会的纹师们也迅速散开，各自找地方隐蔽起来。林野屏住呼吸，顺着叶柔的目光往前看——只见前方不远处的路口，出现了十几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纹魔师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，腰间别着黑色令牌，正朝着林家祠堂的方向走去。为首的那个人，身材高大，黑袍上绣着金色的纹路，走路时脚步沉稳，周身散发着一股比之前那个黑袍护法更强的威压——不用问，这肯定是纹魔宗的大护法。
“还好我们走得快，再晚一步就撞上了。”叶柔压低声音，语气里带着一丝庆幸，“这大护法的气息，至少是高阶纹师水准，我们现在根本不是对手。”
林野点点头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金色纹路的黑袍人——对方的侧脸轮廓很深，下巴上留着短须，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纹杖，杖顶镶嵌着一颗黑色的晶石，晶石里似乎有黑雾在缓缓流动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。他看着对方的背影，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——这气息，好像在哪里闻过？
他仔细回想了片刻，突然想起在界纹塔第80层遇到的纹魔试炼体——当时那试炼体散发的气息，和这个大护法的气息，有几分相似，只是试炼体的气息更杂乱，而大护法的气息更凝练、更狠戾。“难道……界纹塔的纹魔试炼体，是这个大护法炼出来的？”林野心里嘀咕着，刚想和叶柔说，却突然感觉到手里的界纹钥匙轻轻震动了一下，顶端的透明晶石里，流光转动得快了些，像是在提醒他什么。
紧接着，他听到那个金色纹路的大护法突然停住了脚步，侧过头，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望了过来。林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——难道被发现了？他赶紧屏住呼吸，将身体往树后又缩了缩，同时紧紧攥着界纹钥匙，祈祷着隐匿纹符的效果还在。
大护法望了片刻，眉头皱了皱，低声说了句什么。旁边的纹魔师赶紧凑过去：“大护法，怎么了？”大护法的声音低沉，带着一丝疑惑：“刚才好像感应到了界纹钥匙的气息，怎么又没了？难道是我看错了？”“会不会是刚才那个小子留下的追踪纹？”另一个纹魔师问道。大护法摇摇头：“追踪纹的气息没这么纯，这气息……像是钥匙本身的力量。不管了，先去祠堂看看，要是那小子还在，直接抓来；要是不在，就把祠堂拆了，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。”
说完，他便转身，带着纹魔师们继续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。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，林野才松了口气，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。“好险，差点被发现了。”叶柔拍了拍胸口，语气里带着后怕，“这大护法的感知力也太强了，还好你手里的钥匙气息收得快。”
林野点点头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——刚才大护法望过来的时候，钥匙突然停止了震动，顶端的晶石也暗了下去，像是故意隐藏了气息。“这钥匙……好像能感知危险，还能自己隐藏气息。”林野有些惊讶，“先祖留下的东西，比我想象的还要神奇。”
“那是自然，这可是用源纹石炼出来的钥匙，肯定不一般。”叶柔笑了笑，扶着林野从树后走出来，“好了，纹魔走了，我们赶紧走，前面有个山洞，之前探路的兄弟说那里很隐蔽，适合休整。”
队伍再次出发，这一次走得更快，也更小心。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，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山洞。山洞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面，洞口不大，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去，洞口周围长满了青苔，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。
前队的纹师先进去探查了一圈，确认里面没有危险，才出来招手：“里面很干净，没有野兽，也没有纹魔的痕迹，适合休整。”叶柔扶着林野走进山洞，山洞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，约莫有两个寻常卧房大小，地面很平整，角落里还堆着一些干柴，像是之前有猎人在这里歇过脚。
议会的纹师们分工明确，两个人去洞口放哨，两个人去捡干柴生火，剩下的人则在洞里休息。叶柔找了个干燥的角落，让林野坐下，然后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瓷瓶，倒出一粒淡青色的药丸：“这是周玄长老给的‘回纹丹’，能快速恢复纹力，还能缓解纹力反噬的伤，你先吃了。”
林野接过药丸，放进嘴里。药丸入口即化，一股温和的药力顺着喉咙滑下去，流进四肢百骸，原本紧绷发疼的经脉，瞬间舒服了不少，胸口的闷痛感也减轻了些。他闭上眼睛，靠在洞壁上，开始运转体内仅存的一丝纹力，配合药力恢复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洞里升起了篝火，暖黄的火光驱散了洞里的阴冷，也照亮了每个人的脸。放哨的纹师进来汇报，说外面没有动静，纹魔的人应该还在林家祠堂那边。叶柔坐在篝火旁，一边给林野烤着干粮，一边和议会的纹师们说着接下来的计划——等林野纹力恢复得差不多了，他们就连夜赶路，返回界纹议会，再和周玄长老商量后续的行程。
林野靠在洞壁上，听着他们的对话，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刚才在祠堂里的事——那道神秘的影子。从密室到祠堂，那道影子两次出现，又两次消失，既没有伤害他，还指引他离开、提醒他祠堂有危险。那影子到底是谁？是林家先祖的残魂？还是当年跟着先祖一起守族的族人？
他睁开眼睛，摸出贴身的储物袋，将先祖的日记拿了出来。篝火的光映在深棕色的兽皮封面上，封面右上角的三道纹路显得格外清晰。他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，看着那道干涸的血迹，还有那句没写完的话——“若能集齐三枚钥匙，开启界外之门，定要护好这天下的纹师，别让他们再受纹魔的欺负……”
“先祖，您留下的影子，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？”林野轻轻摩挲着纸页上的字迹，心里充满了疑惑。就在这时，他突然感觉到，手里的日记微微震动了一下——不是他手抖，而是日记本身在动。紧接着，日记最后一页的血迹，突然泛出极淡的红色光芒，光芒顺着纸页上的字迹，缓缓流动，最后停在了“界外之门”四个字上。
林野愣住了，赶紧把日记凑到篝火旁仔细看。只见那淡红色的光芒在“界外之门”四个字上停留了片刻，然后慢慢扩散开来，在纸页的空白处，隐约浮现出一道小小的影子——那影子和他在密室、祠堂里看到的一模一样，泛着极淡的青色光点，正对着他的方向，像是在和他对视。
“这……”林野心里一紧，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叶柔，“叶柔姐，你看这个。”叶柔凑过来，看到日记上的影子，也愣住了：“这不是你说的那道神秘影子吗？怎么会出现在日记上？”
议会的纹师们也围了过来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。那道影子在日记上停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，然后缓缓抬起手，指向西境的方向——和之前在祠堂里一样，它指完西境，又指了指北境，最后，它的“目光”落在了林野手里的界纹钥匙上，青色的光点闪烁了三下，然后便随着那淡红色的光芒一起，消失在了纸页上，只留下那道干涸的血迹，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“它这是……让我们先去西境，再去北境？”叶柔皱着眉头，有些疑惑，“可北境有苏清鸢的妹妹，要是我们先去西境，万一……”
“它不会害我。”林野突然开口，语气很坚定。他不知道为什么，看着那道影子，他心里没有丝毫恐惧，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——那影子的气息，和先祖日记里的纹力气息很像，甚至和他体内的林家血脉，也有着一丝微弱的联系。“它两次提醒我危险，还指引我找到密道，肯定是想帮我。它让我们先去西境，说不定西境的第二枚钥匙，和救苏清鸢的妹妹有关。”
叶柔看着他坚定的眼神，点了点头：“好，那我们就先去西境。不过你得答应我，到了西境，一定要小心，时间纹可不是闹着玩的，你在界纹塔只领悟了一点碎片，要是遇到高阶的时间纹，很容易出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野把日记小心翼翼地放回储物袋，心里的疑惑少了些，多了些坚定。不管那影子是谁，它的指引，他愿意相信——不仅因为它帮过他，更因为它身上那股和林家血脉相连的气息。
接下来的两天，林野一直在山洞里休整。有回纹丹的帮助，再加上界纹钥匙偶尔传递过来的温和纹力，他的纹力恢复得很快，到了第三天早上，已经恢复了七八成，膝盖上的伤口也结痂了，不再疼了。放哨的纹师汇报说，林家祠堂那边已经没有纹魔的气息了，想来是他们没找到线索，已经离开了。
叶柔决定，当天就启程返回界纹议会——他们需要带足够的物资和装备，才能去西境落星谷。落星谷在中州西境的荒漠戈壁里，路途遥远，而且风沙大，还有很多危险的纹兽，没有充足的准备，根本走不了那么远。
队伍收拾好东西，悄悄离开了山洞，朝着界纹议会的方向走去。一路上很顺利，没有再遇到纹魔的人，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妖兽。约莫走了五天时间，他们终于看到了界纹议会所在的城池——那座高大的城墙，在夕阳的映照下，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，城墙上刻着繁复的界纹，散发着强大的防御力量，看着就让人安心。
“终于到了。”叶柔松了口气，扇了扇手里的折扇，“赶紧进去，我已经派人提前送信给周玄长老了，他肯定在议会等着我们。”
林野点点头，跟着叶柔和议会的纹师们，一起走进了城门。刚踏入城区，他就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——有好奇，有敬佩，还有一些隐晦的打量。自从他成为周玄长老的弟子，又成功营救了苏清鸢之后，在界纹议会里，已经有不少人认识他了。
他们没有停留，直接朝着界纹议会总部走去。议会总部还是和之前一样，庄严肃穆，门口的守卫看到叶柔和林野，赶紧放行，还恭敬地行了个礼：“叶柔大人，林野大人，周玄长老已经在议事厅等着你们了。”
林野和叶柔走进议会，穿过长长的走廊，来到议事厅门口。议事厅的门是开着的，周玄长老正坐在里面的椅子上，手里拿着一本古籍，似乎在看书。听到脚步声，他抬起头，看到林野和叶柔，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：“回来了？看你的气色，纹力恢复得不错。”
“多亏了长老给的回纹丹。”林野走上前，恭敬地行了个礼，“长老，我拿到首枚界纹钥匙了，还找到了先祖的日记，里面有关于另外两枚钥匙的线索。”
周玄长老点点头，示意他坐下说。林野和叶柔坐在椅子上，把在林家旧址的经历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玄长老——从破解界纹锁、找到先祖日记，到在祠堂遇到纹魔、拿到钥匙，再到神秘影子的出现、苏清鸢妹妹的消息，还有西境落星谷的时间纹气息，全都详细说了一遍。
周玄长老静静地听着，没有打断他。直到林野说完，他才拿起桌上的茶杯，喝了一口茶，语气沉了些：“没想到纹魔宗竟然早就盯上了苏家的姐妹，还想用人来祭钥匙，真是丧心病狂。至于那道神秘影子，依我看，很有可能是你先祖林靖远的残魂——当年他为了守护钥匙，战死在祠堂，残魂附着在日记和钥匙上，一直没散，就是为了等林家的嫡脉子孙来继承他的遗志。”
“先祖的残魂……”林野心里一暖，难怪他看着那影子会有信任感，原来真的是先祖在保护他。
“至于西境落星谷的时间纹，”周玄长老放下茶杯，眼神变得严肃起来，“我年轻时曾去过一次西境，听当地的老人说，落星谷里不仅有上古纹阵，还有一处‘时光裂隙’，裂隙周围会散发时间纹的气息，若是不小心靠近，很容易被卷入裂隙，回到过去，或者去到未来——更可怕的是，一旦被卷入，十有八九会被困在里面，再也出不来。你去落星谷找第二枚钥匙，一定要离时光裂隙远些，千万不能靠近。”
林野点点头，把周玄长老的话记在了心里——时光裂隙听起来就很危险，他可不想被困在里面，那样不仅找不到钥匙，还救不了苏清鸢和她的妹妹。
“还有，关于苏清鸢的妹妹，”周玄长老继续说道，“我已经让人去北境打探消息了，一旦有消息，会立刻通知你。你先安心准备去西境的物资和装备，等拿到第二枚钥匙，我们再集中力量，去北境救苏清鸢的妹妹，顺便找第三枚钥匙。”
“好。”林野答应下来。他知道，现在急也没用，只能一步一步来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林野一直在为西境之行做准备。周玄长老给了他不少好东西——有能抵御风沙的“避沙纹符”，有能对付纹兽的“驱兽纹笔”，还有一件用上古纹丝织成的披风，不仅能防御，还能隐匿气息。叶柔也帮他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水，还有一些疗伤的丹药和应急的纹符。议会的纹师们也很热心，有人给了他落星谷的大致地图，有人教了他一些对付上古纹阵的小技巧，还有人把自己珍藏的纹墨分给了他一些。
准备得差不多了，林野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去西境。出发前一天晚上，他去了安置苏清鸢的地方——那是议会后面的一座小院，环境安静，很适合休养。苏清鸢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，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。自从被救回来后，她的意识虽然恢复了一些，但还是很虚弱，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，很少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