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完，提笔一一回函。
给江南的批复写道：“不必立我名，但求每村有一校，每校有一灯。灯在，理就在。”她下令，所有拟建祠堂之地，改为夜读学堂，经费照拨。
给学士们的回信更短：“我非圣贤，亦不求供奉。若真敬我，请多教一个不识字的人。”
春桃在一旁整理文书，忍不住问：“大人真的不愿留个名吗？百年之后，谁还记得您做过什么？”
她停下笔，看向窗外。
夕阳西下，文渊阁前几株槐树影子拉得很长。远处传来朗读声，是新来的教员在带学生练字。
“记得不记得不重要。”她说，“重要的是，以后的孩子们不用再问‘我也能去吗’。他们生下来就知道——我能。”
几个月后，江南书坊刊行《女相办学记》，街头说书人讲起“苏娘娘点灯教字”的故事。孩童传唱一首新童谣：“苏阿姐，点灯来，教我识字不怕黑；爹娘不识账，我替他们改。”
她听说后，未置一词。
又一日，她在巡查途中路过一所乡学。正值课间，孩子们围在院中石桌旁写字。一个小女孩写错了，被同伴笑，急得快哭出来。
她走过去，蹲下身：“写错没关系，再写一遍就好。”
女孩抬头看她，忽然睁大眼睛：“你是书上画的那个人！”
旁边孩子也凑过来：“真的是苏大人！我们课本上有你的名字！”
她笑了笑，拿起笔，在纸上慢慢写下“明理”二字：“你们只要记住这两个字就够了。”
风吹开纸页，远处山野辽阔。
几年过去，全国学堂增至三千七百余所，识字百姓超百万。女子入学率从不足一成升至四成，边境小县也能见到提着灯笼上学的少女。
朝廷设立“教功郎”职衔，专授办学有功者；地方考核官员，以辖区内入学人数、识字率为要项；军中开始选拔识字兵卒担任文书、传令、测绘。
她依旧每日清晨到文渊阁办公，案头永远堆满文书。有人劝她歇息，她说：“现在只是开头。”
一日夜里，她伏案起草《女子学堂筹建章程》，写到一半，忽听外头喧闹。
推开窗，只见街上一群少年抬着一盏大灯笼游行，灯笼上写着：“我们要上学！”
他们边走边喊：“识字明理，为民立命！”
声音越来越响，渐渐连成一片。
她站在窗前，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夹在欢呼声里传来。
她没有回应，只是转身坐回案前，继续写下一行字：“女子学堂，应设医学、算学、农学三科，兼顾持家与济世之需。”
烛火晃了一下。
她抬手扶了扶灯罩，笔尖落回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