尉迟凌峰看着沙盘上插上的蓝旗——代表大雍商路的新航线正由京海延伸至南洋诸岛——沉声道:“只要这条线不断,前线压力就能减轻三分。”
“不止三分。”她转向众人,“我已命筹备司整理《首期外情汇要》,详述此次谈判策略、收益预估与风险控制。明日呈报陛下,并抄送六部。这不是一次交涉,而是一套可复制的模式——以实利破猜忌,以透明消谣言。”
有人问:“若有国家仿效临海,开口索粮呢?”
“那就问他们,能拿出什么交换。”她语气平静,“港口、矿产、航道通行权,哪怕是一处驿站驻脚之地。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,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。我们要做的,是让合作变得比对抗更有利可图。”
数日后,靖南果然发难。
边境传言四起,称大雍借粮援之名,在临海各地安插耳目,将来欲夺其城池、控其民生。更有流言绘声绘色,说某村妇因食用大雍米粮后病倒,疑似投毒。
苏桐闻讯,当即下令:“公开协议全文,连同每一批粮食的检验记录、运输路线、接收签押,全部刊印成册,送往临海都城及各州府张贴。”
同时,她亲笔修书一封,请临海官员择日来京,参观技院农具工坊。
“不是辩解,是展示。”她对使团主官道,“让他们亲眼看看,我们的风车如何提水灌溉,脱粒机如何一日碾米千斤。再问问那些用过的人,是不是省了力气,多了收成。”
半月后,临海工部侍郎率团抵京。
参观当日,技院工匠现场演示新式犁具翻土,仅两人半日耕完一顷荒地。临海官员抚着犁身久久不语,末了问道:“此器可售?”
“不售。”苏桐站在田埂上,风吹动她明黄披帛,“但可教。只要贵国愿与我互通匠术,三年内,可建两所技院分校。”
当夜,临海使节主动求见,面呈国君手书。
次日清晨,诏书颁行:临海正式签署《通商互市约章》,全面开放三港,允许大雍设立货栈、派驻商监;两国互派学童赴对方技院研习农工之术;遇重大天灾可请求粮草支援,以契约为凭。
消息传回,举朝震动。
更令人意外的是,不过三日,康居、龟戎密使联袂上书,恳请建立正式邦交,并愿派遣质子入京就学,以示诚意。
勤政殿中,玄烨宸看完奏报,久久未语。
良久,他抬头:“你做到了。不仅稳住了边关,还让邻国主动靠拢。”
“这不是结束。”苏桐立于阶前,声音不高,却清晰坚定,“只是一个开始。当我们不再只是防守,而是有能力塑造局势时,大雍的名字,才会真正被听见。”
他看着她,终于轻声道:“从今往后,外交之事,由你全权处置。”
深夜,西阁依旧亮着灯。
苏桐伏案审阅最新简报,案头堆叠着各国回函与航线图。她批完最后一份接待方案,搁下朱笔,揉了揉发涩的眼角。
执事官低声问:“西域两位使节,何时接见?”
“暂缓。”她指着桌上另一叠文书,“先把国内港口调度、粮草储备、匠人抽调的配套政策理清。外联若快于内备,便是空架子。”
窗外更鼓敲过三响。
她起身走到墙边,展开一幅新绘舆图。指尖沿着南洋航线缓缓移动,最终停在一处岛屿轮廓上。那里尚未标注名称,只有一圈淡淡墨线圈出。
她取出小刀,削尖一支炭笔,在空白处写下两个字:望潮。
笔尖一顿,墨迹未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