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朝钟声未响，她并未离去，反而转向尉迟凌峰：“将军可愿随我去军务堂一观舆图？北境地形复杂，隘口众多，我想听听一线将领的看法。”
尉迟凌峰略一迟疑，终是点头。
紫宸殿东阁，军务堂内烛火初燃。铜铸山川置于沙盘之上，河流蜿蜒，关隘林立。苏桐立于图前，指尖划过一道狭长山谷。
“此处为雁门旧道，历来为敌南下要冲。现有驻军五百，然粮道绕行七十里，遇雪即断。”她抬眼，“若在此处设烽台三座，配快马传令，再修一条简易栈道，能否缩短补给时间？”
尉迟凌峰俯身细看，眉头微皱：“栈道可行，但需伐木运石，人力至少千人，工期两个月以上。”
“时间可以等。”苏桐道，“但我不能等敌军来逼我们动手。”
尉迟凌峰侧目看她，见她目光沉静，毫无焦躁，反倒有种不容动摇的决心。
“你还打算改什么？”他问。
“训练方式。”她指向沙盘一角，“目前操练多在平地列阵，少有山地夜战演练。未来新军必须能在雨雪中行军，在黑夜中布防，在断粮断水的情况下坚守七日以上。”
尉迟凌峰沉默片刻：“这些要求，连老兵都未必能做到。”
“那就从选拔开始严。”苏桐语气平静，“不愿吃苦的不留，不懂变通的不取，不敢承担责任的不用。我要的不是只会听令的兵，而是能在战场独自判断局势的将才。”
尉迟凌峰轻轻呼出一口气。他带兵多年，见过太多纸上谈兵的文官指手画脚，也见过太多固守陈规的老将拒绝变革。眼前这位女子，既不空谈，也不盲从，每一句话都落在实处。
“你真打算把军队变成另一种模样？”他终于开口。
苏桐没有立刻回答。她伸手拂过沙盘边缘一处标记，那里写着“黑水原”——常年战乱之地，尸骨遍野。
“我不是要改变军队的模样。”她声音很轻，却清晰可闻，“我是要让它真正成为护国的利刃，而不是摆设的仪仗。”
尉迟凌峰久久未语。
窗外暮色渐浓，烛火映照在两人身上，拉出长长的影子。一名小吏捧着厚厚一叠边防图册走入，低头禀报：“将军，这是近三年各关口巡防记录，请您过目。”
苏桐接过图册，翻开第一页，目光落在一行小字上：**黑水原哨探失踪三人，尸体半月后寻回，喉部有割痕，无搏斗痕迹。**
她指尖一顿，缓缓合上册子。
“这三人，死前可曾发出警讯？”她问。
尉迟凌峰摇头：“没有。最近的烽台距事发地六十里，等发现异常，已是第三日清晨。”
苏桐重新打开图册，翻到边境线附近的一处空白区域。
“这里没有设岗？”
“荒原无人区，历来不驻兵。”
“可敌人偏偏从此穿过。”
她抽出笔，在空白处重重画了一个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