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三刻，北角门的风裹着炭灰掠过宫墙。苏桐立于门内暗处，衣袖垂落，指尖轻扣腰间佩剑。远处脚步渐近，一名炭夫模样的男子推着车缓缓而来，车轮压过青石，发出沉闷的响动。
亲卫依令调开了值守宦官，只留两名心腹隐于廊柱之后。女官迎上前，不动声色地掀开炭筐夹层，取出一封油纸包裹的密信，随即点燃外层竹篾，火光一闪即灭。苏桐接过信，未拆，只将它贴身藏入袖中。
她转身离去，步履平稳，未发一言。
天光初透，早朝钟鼓响起。苏桐整衣入殿，立于文官之首。皇帝端坐龙椅，目光扫过群臣，落在她身上时略作停顿。
“苏卿昨夜未归宫舍？”玄烨宸开口。
“臣守职未怠，彻查旧案余绪，不敢轻离。”她垂首答道。
皇帝颔首，正欲开言，苏桐却上前一步，双手捧匣呈上。
“臣有要事启奏。”
殿内顿时寂静。守旧派几位大臣exgedgnces，一人冷笑出声：“苏大人近日动作频频，莫非又要以旧事扰朝纲？”
苏桐不理会，只道：“此匣中物，牵涉勤政殿刺杀未遂一案。刺客所用袖扣，纹饰非民间可制。臣经多日追查，已查明其源流。”
太傅欧阳鸿儒皱眉：“宫制纹样，岂容外泄？若真如此，乃大罪。”
“正是为此，臣请太傅辨认。”苏桐打开匣子，取出拓本与宫中留存的云雷纹原件并列案前，“请看纹路转折、银丝嵌法，可有出入？”
欧阳鸿儒俯身细看，脸色渐变：“此……确为宫中秘制，专用于仪仗修补，非奉旨不得私用。”
工部尚书也被召上前。苏桐递上沈九的入宫记录与银料申报册：“此人三年间以修缮为由入宫十二次，申报银料共五两七钱，实耗却近二十两。缺口何来？”
工部尚书翻阅片刻，额上渗汗：“这……账面不符，确有隐情。”
“银料来自何处？”皇帝声音低沉。
苏桐抬眸：“来自三位大人名下私坊。尉迟将军遣人暗查，取得交易暗账三册，皆标注‘纹制用’三字。与刺客袖扣材质、工艺完全一致。”
殿内一片哗然。那三人勃然起身：“荒谬！我等岂会私铸宫物？此乃构陷！”
“是否构陷，尚有佐证。”苏桐不疾不徐，又取出一份供词副本，“刺客临死前未及焚毁全部口供，其同伙被捕后招认：每次行动前，皆由内廷宦官转交半枚银扣，持符者方可入宫行刺。事成之后，符物焚毁，不留痕迹。”
她目光扫过三人：“近三月内，唯你们屡次特批沈九入宫，且每次皆绕开工部备案，直通内侍省签押。更巧的是——”她顿了顿，“你们府中，皆设有绣坊，匠人名录至今未报工部。”
有人怒喝：“你有何证据指我？”
“证据在此。”苏桐将檀木匣再度打开，取出袖扣、绣片与图录拓本，一一拼合于案上。云雷纹从残缺到完整，纹路严丝合缝，最终形成一枚闭合符记。
“此符本应只存于宫中档案，如今却流落权臣之手。半符在刺客身上，全符在你们府中。持符者发令，行令者杀人。若此符用于军令，可调边军；若用于刺杀，亦可倾朝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