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利店的灯光,音乐,周围顾客的低语……所有声音和景象都迅速远去、模糊,只剩下冷柜压缩机工作的嗡嗡声和我自己骤然放大的心跳。
我死死盯着玻璃反光中的那个橙色背影,一动不敢动。
他……什么时候进来的?我刚才进门时,绝对没有看到这样一个人。
他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不像在挑选商品,更像……更像只是在站着。
然后,极其缓慢地,那个橙色的背影开始转身。
一点一点,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艰难地转动。
我先看到了侧脸,一片模糊,没有任何清晰的五官特征。
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。跑!必须立刻离开这里!
我猛地转身,顾不上拿水,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。我撞开了一个购物篮,里面的东西哗啦散落一地,引来几声惊呼和不满的抱怨。但我顾不上了,我像逃命一样冲出了便利店,沿着街道发足狂奔。
我不敢回头,拼命地跑,肺部火辣辣地疼。我不知道要跑去哪里,只想离那个橙色身影越远越好。
不知道跑了多久,直到力气耗尽,我才扶着一个路灯杆停下来,弯着腰,剧烈地喘息着。我小心翼翼地,一点点回过头。
身后是川流不息的人群,没有穿着橙色反光衣的人。
我稍微松了口气,也许……又是我看错了?冷饮柜的反光扭曲了影像?
我抬起头,想辨认一下自己跑到了哪里。
然后,我的血液彻底冷了。
我正站在一个熟悉的路口。斜对面,是昆明洛羊镇站的侧门。我竟然在无意识中,跑回了事故现场附近。
而此时,夕阳西下,昏黄的光线给车站的建筑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调。
就在车站侧门旁边,那片阴影里,站着一个人。
他面对着我的方向,静静地站着。
穿着完整的、橙色的施工反光背心。
我看不清他的脸,距离和光线都太模糊。但我能感觉到,他正在“看”着我。
不,不是一个。
在他的身后,阴影的更深处,又一个橙色的轮廓缓缓浮现。
接着,是第三个,第四个……
一个接一个,穿着橙色反光背心的身影,从那片象征着死亡和愧疚的阴影里走了出来,无声地站成一排。
十一个。
我不用数,我知道,是十一个。
祂们就站在那里,沉默地,集体地,面向着我。没有动作,没有声音,但那种无形的、沉重的怨念与注视,跨越了街道的距离,精准地压在了我的身上。
我终于明白了。
休息室门下的橙光,阳台外的黑影,床边的呼吸声,便利店里的背影……都不是独立的幻觉,也不是单一的索命。
这是一个仪式。一个缓慢的,步步紧逼的,将我驱赶回这里的仪式。
祂们从未想过在别处取我性命。
祂们要的,是让我回到这一切开始的地方。
在祂们殒命的地方。
与我,做一个了结。
我站在街对面,无法动弹,无法思考。最后的理智在那十一道沉默的橙色身影前彻底崩碎。
世界在我眼前扭曲、旋转,最终陷入一片绝望的黑暗。
我知道,我无处可逃了。
祂们,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