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刻,我清晰地看到,她的眼神里除了冰冷和疏离,还闪过一丝极快的、难以捕捉的……惊惧?她看的不是我,而是我的脖子,或者是我西装掩盖下的身体。
她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?
敬酒环节终于在一片混沌中结束了。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,脚步虚浮,头痛欲裂,但最折磨人的还是身上那无处不在的痒痛感,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爬行、啃噬。
宴席接近尾声,宾客开始陆续离去。带着各种复杂的表情,说着言不由衷的“恭喜”,目光在我和潇潇身上扫过,带着探究、同情,或者仅仅是看热闹的余兴。
我和潇筱被送回了作为新房的婚房。是县城里一套我们贷款买下的新房,精心装修过,每一个细节都曾承载着我们对未来的憧憬。
门关上的那一刻,外界所有的喧嚣仿佛被瞬间隔绝。
房间里一片死寂。大红的喜字贴在窗上,崭新的家具泛着冷光,空气中弥漫着涂料和新布料的味道,混合着我身上散发出的怪异气味。
潇筱径直走到梳妆台前,开始默默地卸妆,背对着我,一言不发。
我瘫坐在沙发上,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。我再也忍不住,猛地扯开领带,解开衬衫的纽扣。
当我看清自己胸膛和腹部的皮肤时,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。
被那混合液体泼洒过的地方,皮肤大面积地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,像是严重的过敏,又像是……腐烂的初期。而被麻绳捆绑过的部位,那深红色的勒痕已经变成了紫黑色,边缘清晰得可怕,并且高高肿起,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透明小水泡,有些地方因为我的摩擦已经破溃,渗出一点点淡黄色的组织液,混合着残留的酱油色污垢,发出难以形容的腥臭。
最可怕的是,这些痕迹,这些水泡,似乎……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,极其缓慢地向着周围健康的皮肤蔓延。
痒!钻心的痒!痛!灼烧的痛!
我忍不住伸手去抓挠胸口。
“别碰!”
潇筱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,吓了我一跳。
她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,脸上还带着未擦净的妆痕,脸色惨白如纸,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胸口那可怕的景象,身体微微颤抖。
“你……你也看到了?对不对?”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声音沙哑地问,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那绳子!那酱油!叔公说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!”潇筱猛地打断我,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,“我什么都不知道!我只知道你们疯了!你们都疯了!搞那种恶心的东西!”
她的话像一盆冷水,浇灭了我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。她认为这只是“恶心的东西”导致的严重皮肤过敏?她不相信,或者不愿意相信,有更诡异的事情发生。
“潇潇,你听我说,这不对劲……”我试图站起来靠近她。
“你别过来!”她惊恐地后退一步,指着我,“你身上……你身上的味道……还有那些……太可怕了!陈默,我后悔了!我后悔今天嫁给你!”
说完,她哭着冲进了卧室,“砰”地一声锁上了房门。
我僵立在客厅中央,像个被遗弃的破烂玩偶。身上是诡异扩散的恐怖痕迹,心里是爱人决绝的冰冷话语。新房内喜庆的布置,此刻看来无比刺眼,像一场精心策划的讽刺。
窗外,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。黑夜如同巨大的幕布,笼罩了这座小城。
叔公的警告在耳边回荡:“小心晚上……”
晚上,会发生什么?
我低头,看着自己正在被莫名腐蚀的身体,恐惧像潮水般将我淹没。
那场婚闹,泼洒和捆绑的,恐怕不仅仅是啤酒和酱油,还有某种……来自更深、更黑暗处的污秽之物。而它们,此刻正在我的身体里,在我的新婚之夜,悄然生根、发芽。
寂静中,我似乎听到皮肤下传来极其细微的、窸窸窣窣的声音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。
是我的幻觉吗?
还是……“它们”已经开始活动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