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打开电脑,调取张浩案件的电子档案,开始重新仔细阅读每一个细节。这一次,我特别注意所有与数字相关的内容。
凌晨三点,当我读到第三遍时,终于发现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。
在法医报告的附录中,有一份对张浩随身物品的清单。其中提到,在他的裤袋里发现了一张折叠得很小的黄色纸条,上面用一种古老的字体写着几行字。但由于纸条被血迹浸透,字迹大多无法辨认,只有部分数字和词语可识别。
鉴定人员认为这可能是某种迷信符咒,与案件无关,因此没有进一步分析,只是作为物证存档。
可辨认的部分包括:“六千...轮回...债务...清算...平衡...”
我的目光落在“轮回”二字上,突然想起那九个少年在书房地板上吟诵的内容:“六千轮回,债务相续”。
这不是巧合。
我继续翻阅电子档案,找到物证照片部分。放大那张黄色纸条的照片,虽然大部分字迹模糊,但边缘处有一个小小的符号——一个中间有螺旋纹路的圆圈。
这个符号我见过不止一次。
我在法律图书馆的一本关于民间信仰的书中见过这个符号。如果没记错,它代表的是...
我猛地站起来,冲向书房角落里的书架,急切地寻找那本厚厚的《中国民间信仰与习俗大观》。手指划过书脊,终于找到了目标。
快速翻动书页,我的目光急切地搜索着那个符号。终于,在第387页,我找到了它——一个完全相同的螺旋圆圈图案。
“轮回债务咒”,一种流传于某些地区的民间信仰,认为人之间的债务会跨越生死轮回,不断累积利息,直到某一世必须连本带利偿还。债主可通过特定仪式将债务登记于“轮回册”中,债务编号通常以欠款数额为准。若债务人在期限内未能偿还,将遭受“平衡清算”——以生命和价值相等的方式偿还...
书中还提到,这种信仰通常与数字“6”密切相关,因为“六”在传统中与“轮回”概念相通。六千元不是随意数字,而是仪式的一部分。
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扶住书架才勉强站稳。如果这本书说的是真的,那么张浩案件远不是简单的青少年暴力事件,而是一场古老而恐怖的仪式的一部分。
而那九个少年,可能不是自愿的行凶者,而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的“清算工具”。
更可怕的是,现在这笔“债务”似乎转移到了我的名下。
第6000号债务,陈默,期限:33小时。
我看向墙上的钟:凌晨3点42分。距离期限只剩不到30小时。
突然,书桌上的手机响起刺耳的铃声。这么晚会是谁?我犹豫地拿起手机,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,但号码的数字让我的血液几乎冻结:
6000-6000-6000
我手指颤抖地划过接听键,将手机慢慢举到耳边。
听筒里先是一阵沙沙声,像是风吹过枯叶的声音。然后,九个重叠的声音同时响起,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:
“律师,你想知道真相吗?来案发现场,我们等你。”
电话戛然而止。
我站在原地,手机依然贴在耳边,尽管那头只剩下忙音。窗外,第一缕晨光开始染白东方的天际,但我的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黑暗。
案发现场——城西的荒山,张浩被殴打致死并抛尸的地方。
我知道我必须去那里。这不仅是为了弄清真相,更是因为直觉告诉我,那里藏着解开这一切的关键,或许还有救我性命的方法。
简单洗漱后,我换上一身深色便装,背上背包,里面放着手电筒、录音笔、那本民间信仰大观和一些可能用到的工具。
出门前,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东西——一把祖传的青铜匕首,刀身上刻着一些辟邪的符文。这是我已故的祖父留下的,他生前对民俗学颇有研究,总是说“有些东西,宁可信其有”。
将匕首小心地收在背包内侧口袋,我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钟:5点17分。
期限还剩27小时43分钟。
搭乘出租车前往城西荒山的路上,我紧张地注视着窗外。这次一切正常,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女子,对我清晨前往那个偏僻地方感到好奇。
“那边可是荒山野岭啊,听说前几天还出了命案,一个小伙子被人害了。”她絮絮叨叨地说,“警察拉起了封锁线,现在都没人敢去那儿。”
我勉强应付了几句,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和目的。
到达山脚下时,天已大亮,但山林间依然雾气缭绕,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。付钱下车后,我站在入口处,望着向上延伸的小路,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。
警方设置的封锁带还在,但已经被人为破坏,几段黄色塑料条在晨风中飘动,像是某种祭幡。
我深吸一口气,跨过封锁带,开始沿小路向上攀登。
越往深处走,雾气越浓,周围的树木在乳白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,扭曲成各种诡异的形状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——像是焚香,又夹杂着铁锈般的血腥味。
走了大约十五分钟,我到达了案发现场——一块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。这里的雾气稍微稀薄些,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画着一个人形白圈,周围散落着一些警方调查时留下的标记和编号牌。
但引起我注意的不是这些官方标记,而是空地上那些不寻常的痕迹——以人形白圈为中心,地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螺旋圆圈符号,与我在书中看到的完全一致。符号的线条里填满了某种暗红色的物质,已经干涸发黑,但依然能辨认出是血。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在圆圈周围,有九块相对平坦的石头,每块石头上都刻着一个不同的数字。我走近细看,发现这些数字分别是:6、66、666、6666...一直到。
这是某种阵法,我意识到,心脏狂跳。那本书中提到过,“轮回债务咒”需要特定的仪式场地布置。
我拿出手机,开始拍摄现场照片和视频,同时小心翼翼地不破坏任何痕迹。就在我专注于记录时,突然听到身后的树林中传来细微的响动。
“谁在那里?”我猛地转身,手不自觉地伸向背包中的匕首。
雾气中,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走近。随着距离拉近,我逐渐看清那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,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,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澈。
当他完全走出雾气,站在我面前时,我倒吸一口冷气——这是张浩,那个被殴打致死的少年,与案卷照片上的一模一样。
但不同的是,此刻的他看起来完全真实,没有任何恐怖或腐烂的迹象,只是脸色过于苍白,仿佛大病初愈。
“陈律师,”他开口,声音轻柔但异常清晰,“你不该来的。但既然来了,说明你已经接触到了一些真相。”
我后退一步,手紧紧握住背包中的匕首柄:“你...你是张浩?但这不可能,你已经...”
“死了?”他微微一笑,那笑容中带着超越年龄的悲哀,“是的,我死了。但债务不会因死亡而消除,只会转移。”
“什么债务?那六千元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我问道,既恐惧又好奇。
张浩的目光越过我,望向那个血腥的螺旋符号:“那不是普通的借钱,而是一个测试。我父亲生前欠下一笔轮回债务,数额正是六千。他死后,债务转移给了我。那些人——”他指向那九块石头,“不是自愿的行凶者,他们是轮回债务的‘清算工具’,被古老的力量操控着。”
“但那九个少年已经被捕,他们承认了罪行...”
“肉体被囚禁,但债务的契约已经成立。”张浩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起来,周围的雾气开始旋转,以螺旋符号为中心形成漩涡,“六千号债务需要清算,而现在,它找到了新的债务人——你,陈默律师。”
雾气越来越浓,几乎遮蔽了所有光线。在昏暗中,我看到九个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,正是那九个少年,他们跪在九块石头前,低头吟诵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咒文。
张浩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:“律师,时间不多了。要想打破契约,你必须找到最初的债主——我的祖父。他在1949年的今天,欠下了第一笔六千债务...”
他的声音逐渐消散在风中,身影完全消失。雾气突然散去,阳光重新洒落林间空地,仿佛一切从未发生。
我独自站在空地上,浑身冰冷,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出鞘。
背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。我机械地掏出手机,屏幕上是一个新的倒计时:
27:01:33
“寻找张德明,1949年农历七月初二,六千债务的起源。”
1949年农历七月初二——不正是今天的农历日期吗?七十六年前的今天,这场恐怖的轮回开始了。
我知道自己已经深陷一个超越理解的恐怖谜团中。为了活下去,我必须揭开这段被遗忘的历史,找到张浩的祖父张德明,弄清七十六年前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但如何找到一个可能早已去世多年的人?时间只剩下不到27小时。
我快步下山,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——前往市档案馆,查找1949年的历史记录。作为律师,我知道那里保存着这座城市数十年来的人口档案和historical记录。
这场与时间的赛跑已经开始,而赌注,是我的生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