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边说着,一边极其自然地伸手,将桌上那把古朴的紫砂壶提了起来。
净尘心中警铃大作,刚想开口阻止。
李闲已经提起茶壶,姿态娴熟地给自己续了一杯。
净尘的瞳孔猛地一缩,因为李闲那行云流水的动作,竟与他之前的演示分毫不差,完美复刻了他数十年苦练的茶道!
不,甚至更过分,李闲的动作里没有丝毫禅意,只有一种将他人之物夺走后、肆意把玩的冰冷掌控感。
这无声的模仿,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具侮辱性——你的‘道’,我不仅破了,还顺手拿来用了。
“来,净尘大师。”
李闲脸上挂着和煦灿烂的笑容,伸手做了一个“请”的姿势。
“刚才你请我喝茶,现在轮到我这个东家,回敬你一杯了。你也忙活半天了,润润嗓子。”
静室内的空气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净尘死死地盯着面前那杯茶。
茶汤依旧碧绿,清澈见底,可在他眼中,这哪里是什么甘露,分明是一杯能将他毕生修为、所有心智都彻底摧毁的剧毒!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茶的威力。
李闲能安然无恙,这本身就是一件颠覆他认知的事情。现在,这个怪物竟然反过来要请他喝?
“怎么?大师不给面子?”李闲的笑容不变,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,“还是说,你自己也知道,这茶……不是什么好东西?”
“我……”净尘的额角,冷汗涔涔而下。
喝?他不敢。
不喝?那就等于当众承认了自己设局害人,承认了无妄寺所谓的“问心禅茶”,就是一个卑劣的陷阱。
“大师,请用茶。”李闲的声音变得幽幽的,他学着净尘之前的语气,一字一顿地说道,“你若与我这东家有缘,此茶,便是忠心。若无缘……那这间铺子,你恐怕就管不下去了。”
“噗通!”
一直站在门口,大气不敢出的钱四,腿一软,直接瘫坐在了地上。
这……这他妈的反转也太快了!
前一刻还是待宰的羔羊,下一刻就变成了手握屠刀的猎人!
净尘的脸色由青转白,由白转灰,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他看着李闲那张带笑的脸,那笑容在他眼中,比最狰狞的恶鬼还要可怕。
他知道,自己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,体无完肤。
对方不仅破了他的局,还把他所有的手段、所有的话术,原封不动地奉还了回来,变成了一柄架在他脖子上的刀。
“我……我不喝!”净尘猛地一咬牙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嘶吼出声。
“哦?不喝啊。”李闲点了点头,似乎早有预料。
他也不生气,只是慢悠悠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,又是一口饮尽,然后将空杯在桌上轻轻一顿,笑道:“也对,自己做的毒药,哪有自己喝的道理,行了,既然你当众承认这茶有问题,那咱们就该算算这下毒谋害房东的账了。”
他也不生气,只是慢悠悠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,又是一口饮尽。
然后,他当着净尘的面,又提起茶壶,慢条斯理地倒了第三杯。
随即心念一动,功德微不可察地消耗了一丝,矮几上凭空浮现出七只与先前一模一样的空杯,一字排开。
面不改色,将所有空杯一一斟满,一直到第九杯。
矮几上,九只茶杯,一字排开,热气袅袅。
净尘的禅心,彻底崩溃了。
他看着那九杯茶,如同看到了九重地狱。
他猛地站起身,踉跄着后退两步,对着李闲,深深地、深深地弯下了他那颗高傲了数十年的头颅。
“贫僧……有眼不识泰山,冲撞了贵人。”
他双膝一软,竟是再也站立不住,整个人瘫跪在地,头颅重重地磕在冰凉的地面上,用一种混杂着哭腔的、颤抖到极致的声音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贫僧……参见……东家。”
“哎,这就对了嘛!”
李闲“啪”地一下打开折扇,得意洋洋地摇了起来,对着门外已经完全石化的魏长风和牛疙瘩挤了挤眼。
“都听见了吧?以后,我就是这儿的老板了。”
“见了我,都得叫一声,东家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