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莺儿的瞳孔,在瞬间缩成了针尖。
那些灰败的“根须”,那些无形的“耳朵”,已经近在咫尺!
她想尖叫,想示警,可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一旦出声,第一个被吞噬的,就是她自己!
恐惧像冰水,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。
就在这时,一只温润的手,轻轻覆在了她紧抓着自己衣角、已经开始颤抖的手背上。
是木清柔。
柳莺儿猛地抬头,对上了师姐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。木清柔没有“看”到那些恐怖的根须,但她感觉到了柳莺儿那几乎要溢出体外的恐慌。
她没有询问,只是用眼神传递了一个信息:相信我。
下一刻,木清柔反手握住柳莺儿的手,另一只手则在背后,对着石雷的腰眼,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。
这是一个他们事先约定好的、最原始的信号。
一戳,代表警戒。
两戳,代表有致命危险,准备战斗或撤退。
石雷那魁梧的身躯,几乎在被戳中的瞬间就绷紧了。他没有回头,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动静,只是那双看似憨厚的眼睛里,闪过一丝凛冽的凶光。
他不需要知道危险是什么,来自哪里。
他只需要知道,危险来了。
几乎是同时,木清柔握着柳莺儿的手,微微用力,向后拉扯。
撤!
队伍无声地改变了阵型,金锐锋和石雷一左一右,将木清柔和柳莺儿护在中间,孙百符断后,五个人以一种诡异的默契,开始缓缓地、一步一步地向后倒退。
钱多多惊恐地瞪大眼睛,冷汗直流,但他并非毫无作用,他那对宝物和特殊气机极其敏感的体质,此刻正让他清晰地“看”到,周围的死寂规则并非铁板一块,有几条路线的“锈蚀”感明显要弱一些。
他顾不得多想,拼命用眼神向木清柔示意其中一条最“干净”的路径,五个人立刻沿着他指引的方向,开始缓缓地、一步一步地向后倒退。
他们的动作轻到了极致,每一步落下,都像羽毛拂过水面,没有激起一丝涟漪。
然而,那些“根须”并未放弃。
它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,紧紧地缀在他们身后,那无形的“耳朵”甚至已经贴近了他们代表着生命律动的青丝。
柳莺儿能清晰地“看”到,一根灰败的“根须”,正朝着金锐锋身上延伸出的那缕最为锋锐、最为明亮的青丝探去。
金锐锋的心跳,比常人更有力,更急促。
这在柳莺儿的视野里,就像是黑夜中一盏最亮的明灯,充满了致命的诱惑。
不能再退了!再退,金锐锋第一个就会被“听”到!
柳莺儿心中警铃大作,情急之下,她猛地挣脱木清柔的手,不退反进,一步踏出,挡在了金锐锋的身后!
她要做什么?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,封闭听觉的六识,在这一刻被她主动打开了一道缝隙。
然后,她张开了嘴,没有发出声音,也没有做出任何口型。
一股源自她灵魂深处,与草木同源的意境,悄然散发开来。
那并非“噤声”的命令,而是她新获得的【言灵·净莲】之力的一种应用——她向周围的黑暗,传递出了一幅画面,一种法则:一粒种子,在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中,静静蛰伏,等待春天。那是生命最本源的【静谧】与【等待】。
这股意念纯净而古老,并非强行压制,而是用一种更高层次的“静”之法则,去覆盖、去同化那些饥饿的“声音”。
嗡——那些即将触碰到金锐锋的灰败“根须”,猛地一滞。
它们似乎……感到了困惑,眼前的“食物”,非但没有发出诱人的“声响”,反而传递来一种让它们感到无比安宁、甚至有些舒适的“味道”,这超出了它们万年以来形成的本能。
就在这短暂的迟滞中,石雷动了。
他没有出拳,那会带起风声。
他只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,右脚重重地、却又无比精准地,踩在了地上。没有轰鸣。
一股源自【泰坦古猿血脉】的洪荒巨力,并未化作声浪爆发,而是在他脚下被奇异地压缩、转化,变成了一圈无声的震荡波,沿着大地脉络沉闷地传导开去。
整个大地,仿佛一头被踩中尾巴的巨猿,发出了一声被捂住嘴的愤怒咆哮。
没有轰鸣。
那些灰败的根须,像是被这无声的咆哮惊吓到的蚯蚓,猛地缩回了黑暗之中,消失不见。
危机,解除。
金锐锋深深地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柳莺儿,又看了一眼面不改色收回脚的石雷,嘴唇动了动,终究没有发出声音。
木清柔快步上前,拉住身体微微晃动的柳莺儿,眼中满是后怕与赞许。
刚才那一瞬间,柳莺儿的应对,堪称神来之笔。
众人不敢停留,加快脚步,终于在半炷香后,穿过了这片死寂的森林。
当双脚踏出林地边界的刹那,风声、虫鸣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,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入被封闭的六识。
“呼……”钱多多一屁股坐在地上,脸色煞白,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胸口,仿佛在检查什么宝贝,“我……我的天……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?我的多宝灵体在疯狂报警!这鬼地方的死寂,就像一种无形的锈蚀,再待下去,我这身天生的宝体都要被它‘折旧’成一堆废铜烂铁了!
劫后余生的感觉,让每个人都有些虚脱。
孙百符的脸色同样凝重,他望向那片恢复了死寂的无声林,沉声道:“是‘声之魇’。被囚禁的声音,在万年怨念的滋养下,诞生出的畸形怪物。它们没有实体,唯一的攻击方式,就是‘聆听’。一旦被它们‘听’到,你的声音、心跳、乃至灵魂的律动,都会被它们吞噬,成为它们的一部分。”
他看了一眼柳莺儿,语气中多了一丝赞赏:“刚才,多亏了你。”
柳莺儿摇了摇头,小脸还有些发白:“是大家……是大家一起…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,所有人的目光,都被前方的景象吸引了。
一片广袤无垠的灰色沼泽,出现在他们面前。
沼泽上空,笼罩着一层薄薄的、不断变幻形态的雾气。雾气中,偶尔会闪过一些破碎的、无声的画面——古老的战场,厮杀的修士,崩塌的山峦,坠落的巨兽……
那些画面,像是时间的碎片,被随意地抛洒在这片沼泽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