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渊在脚下沸腾时,我正背着诗圣逃亡——而系统在我骨头里刻下倒计时。血珠悬浮在半空,斗篷人腰牌闪着“Δt=0”。祂们说:干预历史者,终成历史灰烬。
我的右腿正在琉璃化,∑烙印灼烧骨髓。安史之乱的血肉磨盘,碾碎所有侠义幻想。
守约?宿命?谎言!救一人害十人,救百人毁一城——这局死棋,执棋者正冷眼旁观。
杜甫断笔投江那夜,诗魂石裂开星图:原来所谓文明火种,不过是高维猎场的诱饵。
盐索悬尸,铜钱索命。蜀道寒风刮过喉间,尝出血与熵的锈味。
“归墟在等你。”垂死的刺客嘶笑。而诗人颤抖的笔尖,正捅穿盛唐最后的幻象。
风在嚎,索在啸,深渊在胃里翻滚成冰冷的铅块。
那滴血。
我左肩上滚烫的、咸腥的、刚刚挣脱皮肉束缚的血珠,它悬停在空中。就在我眼前,就在索道无休止的、能把人胆汁都晃出来的疯狂摇摆中,它违背了所有看得见、摸得着的铁律,凝固在那里。像一颗刚从胸腔剜出的、兀自搏动的心脏,被无形的丝线吊着,猩红刺眼。
然后,它动了。不是坠落,是飘。被一种绝对的、令人骨髓结冰的力量牵引着,向着索道中段那个幽灵——那个凝固在狂风巨浪中的斗篷人——那只缓缓抬起、掌心向上、仿佛在无声索要祭品的手,飘了过去。
一滴血。我的血。在万丈深渊之上,在死神镰刀刮过索道的尖啸里,它正飞向一个凝固时间的怪物。
“先…生…”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不是询问,是确认。背上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起伏,那隔着破烂单衣传来的、断臂硬茬抵住我脊骨的触感,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、属于“活着”的锚点。杜甫没回应,只有一丝压抑到极致的、混杂着痛苦和惊骇的吸气声,喷在我后颈,冷得像冰渣子。
嗡——!
右腿深处,那枚嵌入琉璃骨裂口的∑烙印,在斗篷人目光锁定的瞬间,爆发了。
不是剧痛。是刑罚。
仿佛有一万根冰锥,从那个冰冷的金属符号里猛地炸开,沿着腿骨、顺着神经、逆着血脉,疯狂地向全身穿刺!每一寸肌肉、每一块骨头,都在这极致的、纯粹的冰冷中发出无声的哀嚎。血液仿佛被瞬间冻结,又在凝固的血管里被强行挤压流动,带来一种碾磨灵魂的钝痛。视野先是白得刺眼,随即被撕裂成无数闪烁的、毫无意义的几何碎片——三角形在坍塌,圆形在扭曲,直线像濒死的蛇一样抽搐。那是潼关井壁上蓝光代码的残影,是系统濒临崩溃的尖叫。
视网膜上,那片狂暴的雪花噪点扭曲着,合成断续、扭曲、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电子嘶鸣:“[高维…观…测…熵…增…锁…定…干…扰…危…险…熵…影…]”
熵影!那个腰牌上冰冷的符号!那个凝固时间的怪物!
身体,它背叛了我。
不是脱力。是枷锁。无形的、沉重的、粘稠得如同万载玄冰融化的沥青,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,死死地焊在每一条肌肉纤维上。抬腿?动一下手指?每一个微小的念头,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对抗那无处不在的凝滞感。周围的空气不再是流动的风,变成了凝固的水晶。风的嘶吼还在,却像是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,遥远而失真。脚下索道的狂野摇摆变得缓慢而沉重,每一次颠簸都像是慢动作回放,带着令人窒息的迟滞感。
时空的泥沼。我们陷进去了。被那个斗篷人,被那块“Δt=0”的腰牌,钉在了这条通往地狱的索道上。
“呃啊——!”喉咙里滚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,是恐惧,更是狂怒。背上的杜甫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,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抠进我的肩胛骨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传递着他同样感受到的、来自更高维度的压迫。
不能停!停下就是死!悬崖平台就在前方,隔着这令人绝望的粘稠时空,只剩最后三十丈!那不再是生路,是一道嘲弄的光。
动啊!给我动!
心底的咆哮如同困兽。霍家拳的杀意,武警刻进骨子里的悍勇,连同右腿烙印那刺骨的冰冷,在这一刻被绝望和愤怒点燃!那烙印带来的沉重感,那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冰冷,不再是纯粹的折磨!它是一块冰,一块沉重的冰!把它砸出去!把这片凝固的时空砸碎!
意志如淬火的刀锋,狠狠劈向那无形的枷锁!
重心下沉!身体里每一丝力量,每一缕被烙印折磨出的、带着血腥味的凶性,都被强行拧成一股绳!右腿——那条被∑符号死死钉住的、仿佛灌满了铅汞的腿——成了破局的支点!不再是拖累,是战锤的柄!
“破!”
一声嘶吼从肺腔深处炸裂,带着血沫子的腥气!
身体猛地向前一震!
不是奔跑,是撕裂!是硬生生从凝固的胶水中,把自己和背上的人,撕扯出来!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仿佛真的有无数看不见的冰晶被强行撞碎!脚下湿滑的竹篾索道猛地一沉,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!背上的杜甫被这剧烈的动作带得身体猛地一仰,断臂的创口狠狠撞在我的后颈,剧痛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哼,随即又死死咬住牙关。
动了!虽然慢得像逆流而上的老龟,虽然每一步都重逾千斤,仿佛踩在烧红的刀尖上,但确是在向前挪动!右腿每抬一次,都感觉膝盖骨里的∑烙印在疯狂旋转,冰冷的金属摩擦着琉璃碎片,发出只有我能“听”见的、刮擦灵魂的尖啸。每一次落下,都像用烧红的铁柱夯击大地,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。
斗篷人那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。那只抬起的手掌依旧对着我们,那滴属于我的血珠,已经悬停在他掌心上方三寸之处,微微旋转着,折射着峡谷中惨淡的天光,妖异而冰冷。
它还在记录。还在观测。还在施加着那该死的凝滞力!
不能让它得逞!干扰它!哪怕只有一瞬!
目光疯狂扫视。索道上有什么?湿漉漉的竹篾?残留的、带着盐卤涩味的油垢?几粒散落的……盐粒?对!盐!那些从刚才坠落的盐筐里震落、溅在索道上的、灰白色的、粗糙的盐粒!
左手闪电般探出,五指如钩,狠狠抠进身侧索道竹篾的缝隙!指腹瞬间被尖锐的篾刺扎破,鲜血涌出,但疼痛在此刻是清醒剂!指尖带起一把湿冷的、混杂着油垢和几粒坚硬盐粒的污物!
给我散!
手腕凝聚着全身残存的力量和破釜沉舟的凶戾,猛地一扬!那一把污秽之物,带着我的血,带着冰冷的盐粒,如同泼向神只的亵渎之雨,狠狠朝着索道中段的斗篷人劈头盖脸地甩了过去!
诡异的一幕发生了。
那些飞溅的污物,在接近斗篷人周身大约三尺的距离时,速度骤然……变慢了!
不是风的阻力。是时空的粘稠。盐粒、油垢、血滴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像是在透明的、极其粘稠的胶水中穿行。它们的轨迹变得无比清晰,每一粒盐的翻滚,每一滴血的变形,都如同慢放的镜头,纤毫毕现。然后,在距离斗篷人那宽大斗篷表面还有一尺之遥的地方,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绝对光滑的墙壁,瞬间失去了所有动能!
盐粒无声地悬停,油垢凝滞在空中,血滴像一颗颗凝固的红宝石……然后,在不到半次心跳的时间内,如同被投入烈火的雪花,无声无息地……消散了。没有留下任何痕迹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代价可视化!时空屏障的具象!
但就在这污物被凝滞、消散的刹那!那股作用在我和杜甫身上的、无处不在的粘稠凝滞感,似乎……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!就像堤坝上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缝!如同它的一部分“注意力”被那污物的异常吸引了过去!
就是现在!
“走——!”我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,抓住这千载难逢的、可能只有十分之一秒的缝隙!
右腿如同陷入泥沼的蛮牛,爆发出最后的、源自生命本能的狂力!∑烙印的嗡鸣尖锐到撕裂脑髓!沉重的膝盖骨仿佛要炸开!左腿肌肉贲张到极限,脚趾如同钢钉般凿进竹篾!身体带着背上的杜甫,猛地向前——不是走,是扑!是撞!是把自己像炮弹一样砸向那片凝滞的时空!
吱呀——!
索道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!身体冲破了一层看不见的、冰冷的薄膜!空气骤然“流动”起来,风的嘶吼重新变得清晰刺耳,索道的颠簸恢复了那令人心悸的狂野频率!
我们冲出了那片由熵影制造的时空泥沼!
代价是右腿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,只剩下烙印深处那团冰与火交织的、毁灭性的虚无感。喉咙一甜,一口滚烫的腥血涌了上来,又被我死死咽下。视野边缘的金星如同爆炸的星云。
距离平台,二十丈!希望的光刺得人眼睛发痛!
然而,希望的光里,骤然亮起了死亡的寒芒!
“景崴!拿命来——!”
一声饱含怨毒与狂喜的尖啸,如同淬毒的冰锥,狠狠刺破狂风,从我们头顶正上方响起!
抬头!
三道墨色的身影,如同扑食的夜枭,正从更高处的一条横向辅助索道上,利用精钢打造的飞爪和绳索,以惊人的速度凌空飞荡而下!为首的,正是那个在起点平台上指挥、鹰隼般阴鸷的血鹞子头领!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刻骨恨意和志在必得的狞笑,双目赤红,死死锁定着我!他身后的两名手下,手中短刃在昏暗天光下闪烁着幽蓝的毒芒,目标直指我背上的杜甫!
他们绕到了前面!借助飞爪和更高处的索道,抢在了我们前面登陆平台!前有堵截!后有……刚刚摆脱了凝滞,却仍在缓慢恢复知觉的沉重身躯,以及那可能随时再次降临的熵影!
真正的绝境!
头领的速度最快!借着飞荡的惊人冲势,他松开飞爪,身体在空中一个凌厉的翻腾,如同捕食的猛禽,双手反握两把造型奇特的弯刃匕首,刃口闪烁着诡异的蓝芒,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,居高临下,狠狠向我天灵盖贯刺而来!角度刁钻狠辣,封死了我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!同时,他身后的两名手下,一个直扑我身侧,毒刃捅向我因背负杜甫而暴露的腰肋!另一个则在空中调整姿态,手中臂张弩已然抬起,冰冷的弩箭直指杜甫的后心!
电光石火!生死一瞬!
退?脚下是凝滞感刚刚消退、依旧湿滑狂摆的主索,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渊薮!避?头领的双匕封死了上方和左右!护住杜甫?我的腰腹和后背都是空门!格挡?双手需应对三方攻击!
绝杀之局!
大脑在冰冷的恐惧和沸腾的杀意中瞬间被点燃!所有杂念被焚烧殆尽!只剩下烙印在骨血里的战斗本能!以及……右腿深处那团冰冷、沉重、仿佛能冻结一切的∑烙印力量!
不能退!那就撞上去!撞出一条血路!
身体反应超越了思考!在那头领匕首贯顶的千钧一发,我没有格挡,没有闪避!而是将全身残存的力量、连同右腿∑烙印那令人崩溃的沉重感,全部灌注到双腿!
重心如磐石下沉!索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!借着索道向下狂摆的巨力,身体猛地向内侧——深渊方向!狠狠一拧!一个近乎自杀的拧身错步!背上的杜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!
嗤啦——!
头领的双匕擦着我的头皮和肩侧掠过!冰冷的刀锋带走了几缕头发和一片破碎的衣襟!毒刃划破空气的锐风刮得脸颊生疼!
但这拧身错步,不仅避开了贯顶之灾,更让我的身体瞬间由背对平台变成了侧对平台!同时,将那个扑向我腰肋的血鹞子刺客,暴露在了我拧身形成的正面空间里!
那刺客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悍不畏死地拧身硬闯,毒刃捅刺的势头微微一顿!
就是这零点一秒的迟滞!
我的左手——那只早已鲜血淋漓、指骨几乎碎裂的手——如同一条蓄势千年的毒龙,从拧身带起的旋转之势中悍然探出!五指箕张,筋骨暴起,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,无视那捅向腰肋的毒刃,直取对方咽喉!霍家拳·游龙锁!
同时,右腿——那条承载着∑烙印、沉重如同玄铁柱、此刻却因极致的愤怒和求生欲而爆发出诡异力量的腿——如同攻城巨锤,裹挟着全身拧转的冲势和索道下摆的巨力,自下而上,狠狠撩起!目标,正是那个身在半空、正欲抬弩射向杜甫的刺客!不是踢,是撩!是砸!是将整条腿当成一柄燃烧着冰冷业火的战锤!霍家拳·惊雷锤的变式——熵裂蹴!
“给爷——碎!!!”
噗嗤!
咔!
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!
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侧面刺客的咽喉!冰冷的触感下是脆弱的喉结软骨!五指猛地收拢!发力!拧!咔吧!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!那刺客的双眼瞬间暴凸,瞳孔里的凶狠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死灰色淹没!捅向我腰肋的毒刃软软垂下,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蛇,瞬间瘫软!尸体被狂风吹得向深渊倒去!
而我的右腿,那条承载着∑烙印、冰冷沉重如万载玄冰柱的腿,带着一种毁灭性的、无视物理法则的沉重感,狠狠撩在了半空中那个弩手的胸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