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,刺破了小区的宁静。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上来时,张译还跪在地上抱着母亲,后背剧烈地起伏着。王曼琪站在旁边,看着张母苍白的脸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喘不过气来。王母拉了拉她的胳膊,想让她回家,她却没动——总觉得这事,自己脱不了干系。
医院的急诊室亮着惨白的灯,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酸。张母躺在病床上,手背上扎着输液针,透明的液体一滴滴往下落,脸色比床单还白。她醒了过来,看见站在门口的王曼琪,立刻别过头去,嘴唇动了动,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,只是眼角的皱纹绷得更紧了。
张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头发乱糟糟的,眼圈通红,眼白里布满血丝。他看见王曼琪,叹了口气,声音沙哑:“丫头,别怪你阿姨,她就是气糊涂了。老毛病了,一激动就犯心脏病,以前跟你张叔吵嘴,也晕过一次。”
王曼琪点点头,走到病床另一边,离张母远些,轻声说:“叔叔,医药费我先垫上了,收据在这儿。”她把缴费单递过去,指尖还在抖。
“这怎么行……”张父要推辞,被张译拦住了。
张译刚去交了费,额头上还带着汗,他接过缴费单塞进兜里,对王曼琪说:“你先回去吧,这儿有我呢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带着点疲惫,刚才的戾气全没了。
“我……”王曼琪想说留下帮忙,王母却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,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:“走了走了,人家家里的事,你在这儿凑什么热闹?万一她再看见你气晕过去,我们可担待不起。”
走到医院走廊的拐角,王曼琪回头看了一眼,张译正站在病床边,给张母掖被角,动作很轻,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。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张家厨房,他帮张母择菜,笨手笨脚地把菜叶扔了一地,被张母骂“手比脚还笨”,却笑得一脸开心。
“看什么看?”王母把她的脸转过来,“以后跟张家彻底断绝来往,听见没?差点闹出人命,这哪是谈恋爱,是要命!”
王曼琪没说话,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。回到家,她把自己关在房间,胳膊肘的淤青已经发紫,碰一下就钻心地疼。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红的眼眶,突然想起张译扶住她时的眼神,焦急里带着点别的什么,像投入湖面的石子,荡起一圈圈涟漪。
傍晚的时候,手机响了,是个陌生号码。王曼琪犹豫了一下接起来,听筒里传来张译的声音,带着点医院特有的杂音:“我妈好多了,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。你的胳膊……没事吧?”
“没事。”王曼琪的声音有点干。
沉默在电话线里蔓延,像拉长的橡皮筋。过了一会儿,张译说:“那个……谢谢你。”
“谢我什么?”
“谢你打120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,“也谢谢你……演的这场戏。”
王曼琪握着手机,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屏幕,突然笑了:“戏是演完了,可好像演砸了。”
“是有点砸。”张译也笑了,笑声里带着点无奈,“但……好像也没那么砸。”
电话挂了之后,王曼琪站在窗边,看着楼下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,像撒在地上的星星。她摸了摸胳膊肘的淤青,虽然疼,却也让她觉得真实。这场始于谎言的戏,闹得鸡飞狗跳,差点出了人命,却像一道光,照进了两家人积怨已久的裂痕里。或许,有些东西,就是要在混乱里,才能慢慢看清。
她拿出手机,翻到张译的号码——上次他发消息让她下楼时存的,备注是“张译(演戏用)”。她犹豫了一下,把备注改成了“张译”,然后点开对话框,打下一行字:“阿姨出院那天,我去帮忙吧。”
发送的瞬间,她仿佛听见了冰裂的声音,细微,却充满了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