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！”
机房的照明系统，恢复了正常。惨白色的灯光，如同潮水般瞬间重新淹没了整个空间，将陈婧和唐飞脸上那份因震惊而凝固的表情，照得一清二楚。
外面走廊里，也随之传来了卫兵们恢复秩序的、急促的脚步声、口令声，以及电子门禁系统重新激活时发出的“滴滴”声。
系统，恢复了。
留给他们的时间窗口，已经彻底关闭。
“他们会立刻发现我们不见了！”唐飞的脸色变得煞白，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格式化控制台上的操作记录。
“来不及了！”陈婧的反应，却比他快了不止一个节拍。她的眼神，在短短半秒钟内，就扫遍了整个机房，最终，定格在了天花板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、被金属网罩覆盖着的方形开口上。
通风管道。
“跟我来！”
她没有丝毫犹豫，一个助跑，踩着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服务器机柜，身体像一只矫健的夜猫般，轻盈地向上跃起，双手已经牢牢地抓住了天花板上的金属格栅。她腰腹发力，双腿一蹬，整个人已经灵巧地翻了上去。
“快！”她半跪在管道边缘，向还愣在原地的唐飞伸出了手。
唐飞看着她，又看了看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，求生的本能终于战胜了理智的犹豫。他咬了咬牙，用尽了吃奶的力气，学着陈婧的样子，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机柜。在陈婧有力的拉拽下，他像一袋土豆一样，连滚带爬地，被拖进了那个狭窄、黑暗的通风管道里。
陈婧迅速将金属格栅重新盖好，就在他们刚刚隐藏好身形的下一秒，“砰”的一声巨响，机房厚重的合金门，被外面的人用暴力撞开了。
“没人？！”
“立刻搜！他们跑不远！”
李建国那愤怒的咆哮声，隔着一层薄薄的铁皮，清晰地传了进来。
陈婧和唐飞屏住呼吸，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黑暗的管道里。灰尘和铁锈的气味，呛得唐飞几乎要咳嗽出来，但他死死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。他能感觉到，自己的心脏，正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，声音大得他生怕会被
幸运的是，那些卫兵的注意力，显然都被那台还亮着物理拓opo图的控制台吸引了过去。短暂的混乱之后，大部分人都冲出了机房，向着其他方向搜寻而去。
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，陈婧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。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唐飞，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：“跟着我。”
通风管道，是每一座现代建筑内部的毛细血管。它错综复杂，连接着每一个房间，却又独立于所有的监控和安防系统之外。对于陈婧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，这里就是一张可以绕开所有明哨暗岗的、完美的地下地图。
他们在黑暗中，艰难地爬行着。管道里充满了各种线路和障碍物，空间狭窄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每一次转弯，金属管壁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。唐飞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铁盒子里的老鼠，幽闭恐惧症几乎要让他发疯。
但陈婧，却像一条在自己领地里巡游的蛇，冷静而精准。她完全凭借着记忆和那张刚刚印在她脑海里的拓扑图，辨认着方向。
“就是这里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，陈婧停了下来。
她指了指下方。透过格栅的缝隙，唐飞看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、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区域。
他们撬开格栅，悄无声息地，跳了下去。
双脚落地的瞬间，一股冰冷的、带着浓郁化学试剂和臭氧味道的空气，扑面而来。
他们愣住了。
他们正站在一条由纯白色合金构成的、一尘不染的走廊里。头顶是发出柔和蓝光的无影灯，墙壁和地板光洁如镜，能清晰地倒映出他们的影子。空气的温度，至少比外面低了十度，而且异常干燥。
这里，没有一丝警局总部的影子。
它不像警局，更像一个高规格的、属于未来的生物实验室。
唐飞用德语，艰难地、一字一顿地，念出了那个隐藏节点的名称。
事实，就摆在眼前。
警局总部大楼的内部，竟然真的隐藏着一个如此规模的、完全独立的生物实验区。这个秘密，恐怕连李建国那个级别的人，都未必知晓。
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，都从对方的眼中，看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寒意。他们没有退路，只能硬着头皮，顺着这条唯一的走廊，向着深处走去。
走廊的尽头，是一扇巨大的、由整块合金打造的圆形气密门，就像是通往某个异世界的大门。门上没有任何门锁，只有一个小小的、散发着绿光的生物识别扫描仪。
幸运的是，由于刚才的系统宕机，门禁系统出现了故障，这扇象征着最高机密的禁区之门，此刻正虚掩着，露出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
陈婧做了个手势，示意唐飞跟在她身后。她小心翼翼地，将门推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，然后闪身而入。
当唐飞跟着她，走进那扇门后，他看到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、最恐怖、也最壮丽的一幕。
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、穹顶式的圆形空间里。
整个空间，像一座被掏空的山腹，直径至少有五十米。穹顶之上，是无数缓缓流淌的蓝色数据流，如同地底的星河，为这里提供着唯一的光源。
而在空间的中央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、直径超过二十米的、圆柱形的生物培养仓。
培养仓由某种透明的晶体材质构成，里面充满了淡琥珀色的、不断循环流动的营养液。无数或粗或细的、闪烁着微光的数据线缆，如同一根根主动脉和静脉，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，穿透仓壁，连接着那个悬浮在营养液中央的东西——
那是一颗“心脏”。
一颗正在发育的、活生生的、还在微微起伏跳动的……
克隆大脑。
它比普通的人类大脑要庞大数倍，表面布满了更加复杂、也更加深刻的沟回。那些数据线缆，像无数条贪婪的藤蔓，深深地扎根在它的每一个功能区。他们能清晰地看到，在大脑皮层的表面，有无数微弱的、如同呼吸般起伏的蓝色生物电，正在缓缓地流动。每一次流动，都像是一次思考。每一次跳动，都带动着穹顶之上那片数据星河，发生着同步的、难以言喻的潮汐变化。
冷酷、诡异、却又带着一种创世神话般的、令人战栗的壮美。
唐飞呆呆地站在原地，张大了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，在这一刻，被彻底地、无情地碾碎了。
这就是“归墟”的核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