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飞和陈婧,都下意识地,捂住了耳朵,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
唯有林默,强迫自己,站在这场“噪音风暴”的中央,一动不动。他必须,完整地,承受这场,来自过去的、对自己的公开处刑。
就在这首堪称精神污染的“噪音”,即将播放到结尾的时候——
异变,发生了!
远处,那座一直沉默着的、巨大的、纯白色的神龛,突然,有了反应!
一道柔和的、白色的光束,从神龛的顶端,激射而出,精准地,命中了那台正在播放“噪音”的留声机!
是【S.q.】程序!是苏晴留下的那个、作为整个归墟“管理员”的AI!
它被,唤醒了!
那道白光,并没有摧毁留声机。它像一只最温柔的、最灵巧的手,伸进了那片混乱的“噪音海洋”之中,然后,从中,小心翼翼地,提取出了一段…极其微弱的、几乎被完全淹没的、特定的音频。
那段音频,被【S.q.】程序,单独地,播放了出来。
那不是音乐。
那是一段,充满了杂音的、却又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…声音。
“咚…咚…咚…”
一下,一下。沉稳,平缓,充满了生命力。
“这是…”唐飞愣住了,他摘下了用来屏蔽噪音的虚拟耳罩,侧耳倾听着,“这是什么声音?鼓点吗?不对…这节奏…这节奏听起来…怎么…怎么那么熟悉…”
林默的身体,猛地,僵住了。
他的瞳孔,剧烈地收缩,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,狠狠地,劈中了灵魂。
他认得这个声音。
他怎么可能…不认得这个声音。
那是,他的…心跳声。
是当年,他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,连续熬了七天七夜之后,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,伏在桌上,小憩了十分钟时,被苏晴,用她手机的录音功能,偷偷录下来的…心跳声。
他当时,还嘲笑她无聊。
他从未想过,她竟然…
竟然会把这段,承载着他的疲惫、他的执着、他这个“人”最真实生命体征的“心跳”,当作一枚随机的、加密的“种子码”,偷偷地,植入到了那个,被他斥为“没有灵魂”的、冰冷的音乐程序之中!
她关心的,从来就不是那个该死的项目,会不会成功。
她关心的,只是他这个人,会不会因为过度追求那虚无缥Ro缥缈的“完美”,而把自己,彻底累垮啊!
林默终于意识到,在自己疯狂地追求技术层面的完美,追求那些冰冷的、可以被量化的“成就”时,自己到底,忽略了什么。
他忽略了,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,一直在用一种他从未理解的方式,关注着他,守护着他,用她那独有的、充满人文关怀的温度,试图去融化他那颗,正在被代码和逻辑,一点点侵蚀、变得冰冷僵硬的…心。
他的心,被苏晴留下的、这迟到了数年的“温暖”,狠狠地,刺痛了。
眼前的留声机,在播放完那段“心跳”之后,缓缓地,化作了光点,消散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第二块,黑色的“记忆石碑”。
林默,颤抖着,伸出手,触碰了它。
新的全息影像,浮现了出来。
场景,是那间,堆满了器材和草稿纸的、凌乱的工作室。
影像中,年轻的林默,正一脸狂躁地,将刚刚播放完“噪音”的键盘,从桌上狠狠地拔了下来,然后,“砰”地一声,砸在了地上。塑料的碎片,四处飞溅。
他像一头被激怒的、失控的狮子,在房间里,来回踱步,嘴里不断地,咒骂着自己的无能。
而苏晴,就站在门口,静静地,看着他发泄。
她没有像往常一样,上前去安慰他,或者和他争辩。
她只是,等他发泄完了,等他颓然地,跌坐在墙角,用双手痛苦地抱住头之后,才默默地,走上前。
她没有说一句话。只是拿起扫帚,将地上的那些键盘碎片,一点,一点地,小心地,清扫干净。
然后,她从自己的包里,拿出了一张黄色的、带着卡通图案的便签纸,写下了一行字,轻轻地,贴在了林默那台冰冷的、显示着错误代码的显示器上。
做完这一切,她便转身,悄悄地,离开了。
影像,定格在了那张便签纸的特写上。
上面,是苏晴那娟秀的、充满了力量的字迹。
“阿默,你追求的完美,有时会变成一个漂亮的笼子。”
“我不想你…住在里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