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刚落,白影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。
屏幕上,那个刚刚找到的、被她命名为“钥匙”的数据包,在被触碰的刹那,如同一滴墨水落入清水,迅速晕开、分解,化作亿万个闪烁的星点,随即重组成一幅幅扭曲的动态画面。
那是一个黄昏,芦苇荡被夕阳染成金色,一个模糊的身影跪在泥泞中,怀里抱着战友冰冷的身体,泣不成声。
画面一转,又是喧闹的庆功宴,香槟塔摇摇欲坠,一个穿着礼服的女人眼中含泪,笑容却比哭还难看。
“不对……这不是数据,是记忆!”白影猛地向后仰去,双手撑住桌面,脸色煞白。
这些片段充满了强烈的情绪,悲伤、悔恨、迷茫,像病毒一样顺着数据流侵入她的感官,试图污染她的判断。
“她们在数据里植入了‘思维诱饵’!任何试图逆向分析的行为,都会触发这些被编码的情绪碎片,强行让你共情,让你陷入她们预设的认知陷阱里!”
她死死咬住嘴唇,额角青筋暴起,双眼布满血丝,仿佛在与一个无形的敌人进行精神角力。
“她们不是在防技术入侵,”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,声音因愤怒而颤抖,“她们是在防人心觉醒。”
倚靠在冰冷墙角的凌寒缓缓睁开眼。
她一直闭目养神,用仅存的神识之力修复着强行回溯“兰漪”签名时留下的灼痛。
此刻,她额角渗出的血丝已经干涸,脸色苍白如纸,但眼神却清明如镜。
“那就不用技术……”她轻声说,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用人。”
同一时刻,城市另一端的普通公寓楼里,青荷反锁上门,背靠着门板滑落在地,剧烈地喘息着。
确认四周绝无异常后,她挣扎着爬到卧室,撬开床下那块松动的地板,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铁盒。
盒子里,只有一封信。
信纸已经泛黄,边角磨损,字迹却依旧清晰。
那是初代凤凰队员,也是她亲姐姐林霜的遗书,在牺牲前夕托人辗转寄出。
她看过无数遍,却每一次都像被凌迟。
颤抖的手指抚过落款那行字:“请交给下一个敢抬头看天的人。”
泪水无声地滑落,一滴滴砸在信纸上,洇开了那句刺心的话:“我们不是叛国者,我们只是……不愿服从不公。”姐姐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闪现,最后定格在官方通报里那个冰冷的“叛逃”字眼上。
不,她的姐姐,那个笑起来像太阳的女孩,绝不是叛徒。
窗外,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然落在阳台上。
青荷猛然惊觉,抓起身边的台灯,却见那人只是静静地站在玻璃门外,举起手中的东西。
是灰蛾。
她手中握着一个手抄本,封皮上是三个娟秀的字:“幽兰会·七律”。
“你签了名,我也记下了。”灰蛾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,没有温度,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共鸣。
她没有解释自己如何找到这里,也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,只是陈述一个事实。
说完,她将手抄本放在阳台的栏杆上,转身便融入了夜色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青荷怔怔地看着那个本子,许久,才缓缓走过去,将它拾起。
三天后,白玉宫人事监察处收到了一份来自档案科的特殊申请。
“前沿策略事务所”内,乔伊放下手中的仿制笔,长舒一口气,将一份刚刚伪造好的“心理评估异常申报表”递给凌寒。
上面的笔迹与青荷的档案字迹别无二致,内容详述了“林素娥”因长期处于黑暗环境,精神状态出现不稳定迹象,建议调离高度机密的档案科。
这步险棋走得精准而冷酷。凌寒主动暴露“弱点”,以退为进。
调令很快下达。
交接当日,档案科的气氛有些压抑。
青荷沉默地将一摞摞文件交接给新来的同事,最后,她将一本厚重的《古籍修复手册》塞进了凌寒装着个人物品的工具箱。
“林老师,保重。”她的声音依旧平淡。
凌寒微微颔首,没有多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