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汉十五年·秋·朔方郡·红柳河谷
卯时初刻·泥沼死地
阿史德的战靴深陷泥浆,每拔一步都带出腐臭的沼气。浑浊的洪水裹着人尸马骸,在仅存的狭长滩地上翻涌。
五千残兵挤作一团,皮甲被淤泥糊成土壳,箭囊空瘪,弯刀豁口。东侧火墙舔舐崖壁,松脂爆裂声如骨碎;西侧淤泥中,未死的战马在尖木桩上抽搐嘶鸣。
“可汗!南坡!”副将声音劈裂。
阿史德抬头——百丈高的黑石崖顶,武威郡尉王狰的身影在晨光中凝成剪影。他身后,三排擘张弩手如青铜雕塑般矗立。弩臂的望山(瞄准器)反射着冷光,箭槽中压着特制的三棱破甲锥——箭簇带倒刺,血槽淬毒。
王狰缓缓抬手,掌中铁胎弓弦绷如满月。他抽出一支鸣镝箭,箭头裹着浸油麻团。
“铮——!”
弓弦震响!燃烧的鸣镝尖啸着扎进河谷中央的泥滩!
“轰!”
泥浆中预埋的火磷粉爆燃!蓝绿色火焰瞬间吞噬三具胡骑尸体!
“放——!!”王狰的吼声撞碎崖壁!
“咔!咔!咔——!”
三百张擘张弩的悬刀(扳机)同时扣下!弩臂回弹的闷响汇成死亡风暴!
弩箭以七十度角抛射!箭簇撕裂晨雾,带着下坠的势能,如毒钉般凿入胡骑天灵盖!皮帽如纸片破碎,颅骨炸裂声如冰面开裂!
前排弩手半跪,弩身平端!箭矢离弦仅一息,已洞穿三十步外胡骑咽喉!三棱倒刺扯出喉管碎片,血雾喷溅在身后同伴惊骇的脸上!
最后百名弩手单膝跪地,弩身斜指!箭槽中是乌头淬毒的短矢!专射马腹、膝弯!战马哀鸣跪倒,骑士坠入泥潭,毒发时浑身青紫,口吐黑血,抓挠着淤泥窒息而亡!
阿史德挥刀格开一支毒箭,箭簇在弯刀上擦出火星。他眼睁睁看着亲卫被一支破甲锥贯穿胸甲,箭簇从后背透出时,挂着半片肺叶。
“结阵!举马尸——!”他嘶吼着劈翻一匹濒死的战马,将温热的马尸拖到身前。残兵如梦初醒,用弯刀、盾牌、甚至同伴的尸体堆砌掩体。泥浆迅速被血染成酱紫色。
居延海西岸·沙丘阴影
赵充国伏在骆驼刺丛中,透过枝叶的缝隙锁定吐贺真金帐。帐前九旄白牦牛尾大纛在晨风中轻晃,十六名吐蕃重甲武士如铁塔环立。
“周兴。”他声音如沙砾摩擦。
“末将在!”
“瞧见金帐左侧那架吐蕃牦牛驮轿没?轿顶镶金鹰的。”
“是禄东赞之子的座驾!”
“用‘火鸦箭’……烧了它!”
周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从箭囊抽出一支特制箭——箭头捆扎着浸透西域火油的棉团,尾羽下吊着竹哨。
“咻——啁啾!!”
箭矢带着诡异的鸟鸣声,精准扎入驮轿顶棚!
“轰——!!”
火油爆燃!金鹰瞬间熔成金汁!火焰顺着牦牛皮毛蔓延,受惊的巨兽疯狂冲撞!吐蕃军阵大乱!
“铁浮屠——!”赵充国令旗劈落!
“吼——!!”公孙遗一夹马腹!两千具装铁骑如黑潮决堤!马蹄踏碎晨霜,槊锋撕开薄雾!
铁浮屠以楔形阵突入敌营!丈八马槊放平如林,借着俯冲之势,轻易捅穿吐蕃重盾!槊尖三棱透甲锥旋转着撕裂锁子甲,将武士连同盾牌钉穿在地!
突入中军后,铁浮屠突然变阵!前队勒马回旋,后队加速前插!马槊如毒龙绞剪,将试图合围的吐蕃武士拦腰斩断!肠肚混着血泥喷溅在玄甲上!
公孙遗马槊横扫,斩断金帐纛绳!九旄大纛轰然倒塌!吐贺真刚冲出营帐,便被一槊挑飞金盔!槊尖擦着头皮掠过,带起一蓬带血的金发!
“护驾!”吐贺真滚地嘶吼。亲卫举着镶铁皮盾涌上!
“破!”公孙遗暴喝!铁浮屠同时摘下单手铁骨朵(钝器)!重锤砸下,盾牌如蛋壳碎裂!持盾者臂骨寸断!
葱岭
路博德哈出的白气在眉睫凝成冰霜。他趴在冰裂缝边缘,用“矩尺”(带刻度的直角尺)测量着下方冰壁的倾角。七十丈下,吐蕃兵正用冰镐凿出落脚点,牦牛皮绳串联的云梯已搭到三分之一高度。
“都护!冰弹装填完毕!”匠户冻僵的手拍打炮机绞盘。
路博德抓起一把雪,在冰面画出抛物线:“仰角四十五!用……七号冰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