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难四年的深秋,北疆的天空高远湛蓝,阳光却已带上几分清冽的寒意。在汉匈边境重镇——云中郡(今内蒙古托克托县附近)的“红柳驿”互市,却是一派热火朝天、人声鼎沸的景象。
这里,是帝国与匈奴之间规模最大、管控最严的官方贸易口岸,此刻,正上演着一场看似繁荣,实则暗藏玄机的边关大戏。
红柳驿互市,依托一座坚固的土堡而建。堡墙高耸,汉军旌旗猎猎。堡外,则是一片开阔的河滩地,被规划成井然有序的市集。
来自漠北草原的匈奴商队,驱赶着成群的牛羊、驮着沉重皮囊的骆驼和马匹,如同潮水般涌入市集。
他们大多穿着翻毛皮袍,头戴毡帽,脸上带着风霜刻画的痕迹,眼神锐利而警惕。
与之相对的,是来自并州、冀州乃至中原腹地的汉商,或乘牛车,或骑骡马,带着琳琅满目的货物。
更有许多边郡的百姓,挎着篮子,推着小车,前来交易或看热闹。不同语言(匈奴语、汉语、甚至夹杂着西域胡语)的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、牲畜嘶鸣声、车马喧嚣声,汇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声浪,直冲云霄!
市集被木栅栏分割成若干区域:
在牲畜区最引人注目的,是规模空前的牲畜交易区!成百上千头膘肥体壮的耕牛,被粗壮的绳索拴在一起,如同移动的褐色山丘!牛角粗壮,毛色油亮,鼻息喷着白气,不安地踏着蹄子。
匈奴牧人手持长鞭,大声吆喝着。汉地的牛贩、屯田营的采买吏、甚至一些富户的家丁,围着牛群,仔细查看牙口、骨架、膘情,讨价还价之声此起彼伏。
除了耕牛,还有成群的羊只、少量健壮的驮马,以及一些皮毛鲜亮的猎犬。
在另一侧的原料区,堆积如山的货物散发着金属的冷硬气息。大量未经锻造的生铁锭,黑沉沉地堆放在地上,在阳光下反射着幽光。
旁边是成捆的兽皮(牛皮、羊皮、狐皮、貂皮)、成袋的羊毛、毡毯、以及一些晒干的草药、兽筋、牛角等草原特产。
汉商这边,货物更是琳琅满目。堆积如山的麻袋里,是金黄的粟米、雪白的面粉;大缸里盛满腌肉、咸鱼;成捆的布帛(麻布、葛布、少量丝绸)、成箱的盐块、茶叶、成坛的烈酒(边塞烧刀子)、以及铁锅、陶碗、针线、农具(锄头、镰刀,非兵器)、药材(甘草、黄芪等)等生活必需品。
一些精明的商人,甚至摆出了精巧的漆器、铜镜、胭脂水粉等奢侈品,吸引着匈奴贵族的目光。
交易狂热:交易异常火爆!匈奴商人似乎对粮食有着无穷无尽的需求!他们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每一袋粟米,每一块腌肉,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大群的耕牛或成堆的生铁锭进行交换。
汉商们则满面红光,一边飞快地拨弄着算盘,指挥伙计清点牛只、搬运铁锭,一边将一袋袋粮食、一坛坛酒、一捆捆布帛交割给匈奴人。
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的清香、牲畜的膻味、皮革的腥气、汗水的咸味和交易的狂热气息。
在这片喧嚣的市廛之上,汉朝官府的管控无处不在,如同无形的巨网,严密而高效。
市集中心,一座高台上,云中郡的“市令”(主管互市的官员)正襟危坐。他身着青色官袍,面前摆着案几,上面摊开着账册、度量衡具(斗、斛、秤)。
数名书吏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每一笔大宗交易的货物种类、数量、价格、交易双方姓名(或商队首领名号)。
身着皂衣的税吏,手持税票和印泥,在市集中穿梭。他们目光锐利,紧盯大宗交易,尤其是耕牛和生铁的买卖。
交易达成,税吏立刻上前,按比例(通常为“什一税”,即10%)征收交易税(可以是货币,也可以是实物折抵),并在税票上加盖官印。税吏身后,跟着手持水火棍的差役,维持秩序,震慑宵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