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河岸边大捷的消息快马送入京师时,正值早朝。
通政司官员捧着捷报疾步踏入中和殿,声如洪钟:“西北急报——我军大破蒙古达延汗部,已将残敌驱至黄河北岸!”
殿内先是一阵死寂,随即爆发出嗡嗡议论,内阁首辅李东阳眉头皱的更深。上一个西北三边总制叛乱之后,陛下就不信任文官领军了。西北三边总制一直就空缺,现在是神英以京军十二团营领兵提领西北,汪直作为镇守太监,都是陛下的人。
如今不声不响搞了这么一个大截出来打了内阁一个措手不及,可是收复失地又不能说不好。
开春以后,朱佑樘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了,如今已经不能下床了。
太医院的太医开了无数方子,可是也没有效果,李晓山和李言闻也私下讨论过都觉得已经是药石无功了。
现在只能寄托于,张锐轩说得新药阿司匹林了。
李东阳看向左都御史洪钟,示意洪钟出来讲话。
洪钟看到了李东阳的表情,只能硬着头皮出列,官帽上的孔雀翎随着动作微微颤动,双手捧着朝笏,声音沉得像块铁:“殿下,臣有本要奏!”
中和殿内的议论声顿时消歇,连御座后垂下的明黄纱帐都似凝滞了几分。
洪钟抬头时,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:“西北大捷,看似振奋人心,实则暗藏祸根!汪直身为内监,不循抚绥之道,反而纵兵斩杀俘虏、逼退蒙古主力,此乃擅自开边衅之举!”
“蒙古鞑子虽屡犯边境,却也常有互市之约。今汪直以武力破其部众,杀其降人,必激得草原各部同仇敌忾。
秋高马肥之时,达延汗卷土重来,边军能否再御其锋?届时兵连祸结,耗费的粮草军饷,又要从百姓身上搜刮多少?”
洪钟顿了顿,目光扫过武将班列,带着几分痛心:“更有甚者,边将不请王命,擅开杀戒,此风一开,将来各镇总兵皆以‘大捷’为名,行邀功之实,谁来制衡?长此以往,国体何在?法度何存?”
“臣请殿下,即刻下旨斥责汪直,罚俸一年以儆效尤;另遣文臣前往西北,接管抚蒙事宜,修复互市,方为长治久安之策!”
话音落地,殿内又是一片寂静。
文臣们多垂首默许,武将们却面露愤懑,成国公朱辅忍不住上前半步,正要驳斥,却被李东阳用眼色按住。
纱帐后的朱厚照久久未言,这个洪钟简直是岂有此理,哪有打了胜仗还训斥的道理。再说这些年达延部屡屡南侵,黄河破了一个口子,这是年轻的朱厚照不能忍的。
李东阳看到朱厚照久久没有回复,也觉得洪钟说的有点过分了,出班道:“边将多有夸大其词以表功,不如派大员下去核验一下。”
“派大员核验?”纱帐后终于传出朱厚照的声音,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锐气,“核验什么?核验汪直是不是把鞑子赶过了黄河,还是核验那些被砍的俘虏该不该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