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绒被张锐轩这话堵得一噎,眼泪掉得更凶了,却不是因为害怕,反倒掺了几分委屈:“少爷,那厂子是奴家一点点攒起来的念想,里头的绣娘都是奴家一步一步培养出来的,若是撒手不管,怕是要散了……”
张锐轩揉了揉眉心,车厢里的气氛本就压抑,被马绒这一哭更显憋闷。
张锐轩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马绒,裙摆上还沾着些尘土,鬓角也有些散乱,心头那点火气又化作无奈:“给金珠照看着,本来就是金珠的产业。”
马绒有些无奈,可是又毫无办法,又想起什么,抬头望着张锐轩,眼神怯怯的:“那……宝珠妹妹那边?”马绒冒用了人家的名字,回去总要给个交代。
“现在知道怕了,宝珠就是少爷我都要礼让三分,你敢借用她的名号?”张锐轩语气平淡,手指在马车上无意识的敲击着,“你到了天津安分些,别再惹事。你凡事听李香凝的,等风头过了再说。”
马车轱辘碾过石子路,发出单调的声响。马绒趴在张锐轩大腿上,额头抵着张锐轩肚子上,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:“知道了,谢少爷……”
张锐轩没再说话,掀开车帘一角,望着窗外飞逝的树影。日光透过枝叶洒下来,在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,谁也说不清他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。
南城郭火车站,金岩带着马绒一行人上了去天津的火车。
张锐轩驾着马车在大街上闲逛着,突然看见前面一个大教堂,大穹顶设计在大明的一堆房子中间还是非常扎眼的存在。
张锐轩吩咐车夫李宽去教堂里面走一趟,这个传教士还欠了自己好大一笔账,必须要回来。
利玛斗正在教堂里面祷告,自从上次见过张锐轩后,张锐轩答应出钱修教堂,利玛斗总算是在自己的传教事业上进了一步。
利玛斗猛地转过身,看清来人是张锐轩,脸上的虔诚瞬间被愠怒取代,几步冲上前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:“张……,你这个骗子!可算肯露面了!”
利玛斗语气里满是压抑的火气:“你说要给我引荐你们的国王,这都过去了多久了,我派人去你府里打听,你这个骗子!这都快半年了,你躲到哪里去了?”
“利玛斗先生!我们是朋友是不是?多年的老朋友了?我要的东西呢?”张锐轩问道。
利玛斗的怒气被这话噎了半截,脸上的愠怒渐渐褪去,换上一种复杂的神色,像是松了口气,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郑重。
利玛斗侧身往旁边一让,朝后堂方向喊了一声,一个身形稍显单薄、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应声走了出来,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。
“张,你自己看。”利玛斗的声音沉了沉,伸手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,“这是利玛斗二世,我的亲侄子。你要的那能驱蛔虫的蛔蒿种,都是从威尼斯一路带过来的。”
利玛斗顿了顿,指尖在木匣边缘摩挲着,语气里带了点后怕:“你知道这有多难?教廷不许私带种子出境,奥斯曼那边查得更严,他在海上绕了三圈,差点被当成奸细送上绞刑架。”
利玛斗二世把木匣往张锐轩面前递了递,匣子上还沾着些海泥的痕迹,他小声开口,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:“先生……种子都用蜡封过,能发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