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佑樘的目光扫过三人,最终落在怀恩布满皱纹的脸上:传旨,着张锐轩即刻进宫面圣。
张锐轩踏入乾清宫时,鎏金蟠龙柱映着摇曳烛火,将影子拉得很长。朱佑樘倚在明黄软榻上,手中还捏着弹劾折子,墨字在灯下泛着冷光。
“你可知罪?”朱佑樘突然开口,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。
张锐轩撩袍跪地,却叩首后而立:“臣愚钝,还请陛下明示。”
朱佑樘呵斥道:“你如今也是年入百万之巨了,何必去断了那些织户之路。”一想到张锐轩纱厂,织布厂一开,百万织户失业,朱佑樘就有些害怕。
这可是要写入史书的,朱佑樘一生致力于当一个贤君,不想落下这么一个骂名。
张锐轩理了理思路说道:“陛下,这个臣办这个纱厂非是为了自己,臣一年收入足于维持臣的生活。
开纱厂非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大明,江南一隅凭借先发成本优势打垮了我大明的北方的纺织工业。
他们压榨棉农,抬高布匹价格,让百姓穿不起衣服,臣此举就是要打破他们的行业垄断。”
“什么是行业垄断?”这还是朱佑樘第一次听到垄断这个词!
张锐轩目光灼灼,“陛下,所谓行业垄断,便是几家大族联手掌控货源、定价与销路,让天下百姓只能任其鱼肉。”
“可你用机器织布,岂不是让更多人没了活路?”朱佑樘非常的迷惑。这不是从原来几家垄断变成一家垄断。
“陛下,手织机三日一匹布,臣的机器一日可出十匹。产量上去了,成本自然下降。就像是原来永平府百练钢需要1两银子,如今只需要几十文。”
张锐轩挺直脊背,声音铿锵,“原本买不起布的百姓,如今能穿上新衣,原本无以为生的流民,如今能进厂做工。更重要的是……”
张锐轩压低声音,“江南商会每年偷逃税银近百万两,臣的工厂就在京师,就近征税,不需要跑到苏州去。”
怀恩悄悄瞥了眼陈宽,见对方捧着香炉的手微微发抖。萧敬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——朱佑樘摩挲象牙镇纸的频率,分明比刚才更快了。
“你说的……”朱佑樘沉吟良久,“若是放任不管,当真会动摇国本?”
“正是!”张锐轩猛地抬头,烛火映得他眼底发亮,“如今江南商会已开始插手漕运、盐铁,若再不遏制,他日朝堂之上……”张锐轩骤然住口,却已让殿内气氛骤冷。
陈宽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陛下,此等妖言惑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