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健回到工部时,已经是是午后了。曾健在值房门口顿住脚步,对着廊下当值的小吏沉声道:“速传侍郎、各司郎中、员外郎,主事,半个时辰后到尚书房议事。”
尚书房内烛火渐次亮起,十二盏羊角灯将小叶檀木长案照得雪亮。
曾健解下玉带掷在案头,锦袍下摆扫过太师椅,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陆续入内的属官。
工部左侍郎徐文渊察言观色,率先开口:“尚书大人,今日早朝之事……”
“都坐下!”曾健猛地一拍桌案,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,“杜松!你先前呈的永平府铁厂密报,为何不说清楚?”
员外郎杜松扑通跪倒,官帽上的梁冠撞得青砖作响:“大人!卑职有罪,请大人责罚!”杜松也是张锐轩一开始拿下滦州铁厂时候上书的,后来忙于收割松脂挣钱,忘记这件事。
后来曾健回文询问的时候,杜松就不敢回信告诉实情,后来听到御史弹劾时候,杜松知道瞒不住了,就往京城工部赶,当面细说,没有想到还是晚了。
“疏忽?”曾健抓起案上弹劾奏章甩在地上,“如今工部颜面扫地,陛下要将铁务尽归内务府!你们可知,这不仅是丢了几百万两银子的事,更是断了咱们百年经营的根基!”
铁是渗透到了生活的各行各业,自从桑弘羊盐铁专营以来,盐铁就是朝廷的重中之重,工部丢了永平府铁务,布局就少了一环。
曾健深深看了杜松一眼:“没有用东西,还不给我滚回永平府,摸清他们炼铁规模。”
杜松听完,鞠了一躬后缓缓离开,杜松心想,还是永平府好,再弄一些银子,换一个位置,曾健这个老尚书太固执了,非要去和勋贵和内官碰,自己这样小身板可不愿意参与。一个员外郎而已,哪里敢去参与这个几百万银子生意。
杜松走后,众人面面相觑,空气凝滞如铁,营缮司郎中突然道:“大人,如今怎么办?大人可有良策”
曾健冷笑一声:“他们成也铁,败也铁。从明日起,北直隶、山东、南直隶各路铁商,全力囤积铁锭,推高京城铁价。”
“可……可这样一来,京城铁价必然暴涨,到时候农具价格上涨,影响生产呀!大人!”屯田司郎中脱口而出。
“都什么时候了,还惦记自己的那一点坛坛罐罐。”
“本大人就是要让它涨!”曾健猛地站起,袍角带翻案上铜鹤香炉,“铁价一涨,兵器铺、铁匠铺、车马行全都要闹起来。到时候民情汹汹,御史台的言官们还能坐得住?”
曾健抓起案上狼毫,笔尖蘸墨在羊皮纸上疾书,“另外,命宝源局放缓铸钱用铁,让市面上铁料愈发紧俏。”
屯田司郎中看向侍郎徐文渊露出祈求的眼神,仿佛在说大人,你老人家说句公道话,徐文渊示意稍安勿躁。
左侍郎徐文渊抚须沉吟:“大人高见。只是……那些铁商愿意听我们的吗?”
“囤积铁锭是需要很多银子的,这需要商人付出很大资金的。”
工部营缮司郎中说道:“这些商人都需要从我们营缮司接活,谅他们也不敢不从,谁要是敢不从,以后他们就别想着要接活。”
议事厅内烛火摇曳,众人望着曾健扭曲的面容,忽觉这平日里端方持重的尚书,此刻倒像是红了眼的赌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