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夏,褪去了春的温润,添了几分热烈鲜活。一路向南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,渐近别院时,便闻见满池荷香裹挟着清风扑面而来,比春日的海棠多了几分清甜雅致。念瑶早已按捺不住,扒着车窗不停张望,见着别院熟悉的白墙黛瓦,还有池塘边亭亭玉立的荷花,当即拍手欢呼:“娘亲,我们到啦!你看荷花都开了,好漂亮呀!”
苏瑶笑着顺了顺她被风吹乱的发丝,目光掠过窗外盛放的荷塘,眼底满是暖意。楚墨坐在身侧,伸手将她散落在肩头的碎发别到耳后,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,轻声道:“一路奔波,累坏了吧?到了别院好好歇着,让下人炖些清暑的汤品。”
苏瑶侧头看他,见他眼底虽有几分旅途的倦意,却依旧满是温柔,心中泛起甜意,轻轻点头:“还好,有你和孩子们在,不觉得累。”怀中的楚安似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,揉了揉眼睛,咿呀着伸出小手,抓向楚墨的衣袖,模样格外乖巧。
马车稳稳停在别院门口,林晚晴和阿芷早已候在门前。阿芷穿着一身淡绿色衣裙,腰间系着一条绣着荷花的丝带,正是她新绣的纹样,衬得她愈发灵动干练。见马车停下,两人连忙上前,阿芷快步走到车边,笑着行礼:“王妃娘娘,王爷,你们可算回来了!”
林晚晴目光落在念瑶和楚安身上,眼中满是慈爱:“路上辛苦了,快进府吧,我让人备了冰镇的莲子羹,正好解解暑气。”
楚墨率先下车,而后扶着苏瑶下来,嬷嬷抱着楚安紧随其后,念瑶蹦蹦跳跳地扑到阿芷身边,拉着她的手不停念叨:“阿芷姐姐,我好想你,你看我在京城学了新的刺绣花样,回头绣给你看!”阿芷笑着应着,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,眼中满是欢喜。
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进别院,庭院里的景致较春日又添了几分生机。先前盛放的海棠早已谢去,取而代之的是满池荷花,粉的、白的,层层叠叠的花瓣舒展着,荷叶挨挨挤挤,如碧绿的伞盖,偶尔有蜻蜓停在花苞上,引得楚安伸出小手不停挥舞。池塘边的柳树愈发繁茂,枝条垂至水面,随风轻摆,漾起圈圈涟漪。
进了厅堂,下人早已将冰镇的莲子羹端了上来,晶莹的莲子配上清甜的汤汁,入口冰爽,瞬间驱散了旅途的燥热。念瑶捧着小碗,吃得格外香甜,时不时舀一勺递到楚安嘴边,楚安张着小嘴,吃得不亦乐乎,小脸上沾了些汤汁,模样可爱至极。
苏瑶喝着莲子羹,听林晚晴说起她们离开后江南的琐事,说起百绣斋近来的生意,因着阿芷在刺绣大赛上拔得头筹,名声大噪,不少人特意前来定制绣品,连京城都有客商慕名而来。阿芷坐在一旁,说起店里的情况,眼中满是自豪,偶尔提及遇到的难题,也能条理清晰地说出应对之法,已然是独当一面的掌柜模样。
楚墨静静坐在苏瑶身边,偶尔为她添些茶水,目光落在她身上,满是温柔。待林晚晴说完,他才开口问道:“百绣斋生意红火,人手是否够用?若有需要,可让人从京城调些可靠的伙计过来。”
阿芷连忙起身道谢:“多谢王爷关心,店里的伙计如今已然够用,都是些踏实肯干的人,不用麻烦王爷费心。”
苏瑶笑着点头:“阿芷如今越发能干,凡事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,我们也能放心。”
几人闲聊至傍晚,夕阳西下,余晖洒在庭院中,将荷花映照得愈发娇艳。下人备好晚饭,依旧是清爽可口的江南菜肴,有鲜嫩的荷塘小炒,肥美的清蒸鱼,还有软糯的糯米藕,很是合众人胃口。一家人围坐桌边,其乐融融,欢声笑语洒满了整个厅堂。
饭后,天色渐暗,晚风拂过,带来阵阵荷香,格外宜人。楚墨陪着苏瑶在庭院中散步,嬷嬷抱着楚安跟在身后,念瑶则拉着阿芷,在荷花池边追逐嬉戏,时不时停下脚步,指着池中的荷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
苏瑶靠在楚墨肩头,看着眼前的景象,心中满是安稳:“这般日子,真好。”
楚墨握紧她的手,声音温柔:“只要你喜欢,我们便一直这样过下去。”他低头看向她,眼中满是深情,“日后,我们每年都来江南小住,看春日海棠,赏夏日荷花,伴秋日桂香,度冬日暖阳。”
苏瑶心中一暖,抬头望进他的眼眸,轻声应道:“好,岁岁年年,都与你相伴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,苏瑶和楚墨带着孩子们在江南过着安稳惬意的生活。每日清晨,苏瑶会陪着念瑶在庭院中练习刺绣,阿芷时常过来指导,念瑶学得格外认真,绣技日渐长进。楚墨则会处理一些政务,大多是京城送来的信件,虽身为摄政王,却早已将朝堂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,无需过多费心,闲暇之余,便会带着苏瑶和孩子们去湖边泛舟,或是去镇上逛逛。
镇上的景致依旧热闹,味香居的点心依旧供不应求,念瑶最是喜欢那里的桂花糕,楚墨便时常带着她和苏瑶前去,每次都要买上不少。百绣斋的生意愈发红火,阿芷每日忙着打理店铺,却依旧会抽出时间陪伴念瑶,教她新的绣法。林晚晴则每日打理庭院,偶尔会约着苏瑶一起去镇上的戏楼听戏,日子过得充实而幸福。
这日清晨,苏瑶正陪着念瑶在房间里刺绣,念瑶拿着绣花针,在绸缎上认真地绣着荷花纹样,虽不算精致,却也有模有样。突然,下人前来禀报,说百绣斋有人闹事,阿芷应付不来,请王妃娘娘过去看看。
苏瑶心中一紧,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,对念瑶说道:“念瑶乖,娘亲去阿芷姐姐店里看看,你在家等着,不要乱跑。”念瑶点点头,乖巧地应道:“娘亲放心去吧,我会乖乖待着的。”
苏瑶匆匆来到百绣斋,远远便见店铺门口围了不少人,隐约能听到争吵声。她快步走上前,只见一位身穿锦袍的男子正指着阿芷,满脸怒容地呵斥着,身边跟着几个仆从,气势汹汹。阿芷站在店铺门口,虽面露委屈,却依旧挺直脊背,据理力争。
“你这绣品分明是次品,竟敢拿出来售卖,当本公子好糊弄不成?”锦袍男子厉声说道,手中拿着一块绣帕,狠狠摔在地上。
阿芷连忙捡起绣帕,急声说道:“公子,这绣帕绝非次品,乃是小女亲手所绣,每一针每一线都格外用心,绝无半点敷衍之处。”
“哼,你说不是次品就不是?本公子看着便是次品,今日你若不给本公子一个说法,便砸了你的店!”锦袍男子语气嚣张,眼中满是不屑。
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,有人认出锦袍男子是镇上盐商的儿子赵虎,平日里横行霸道,欺压百姓,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。
苏瑶走上前,挡在阿芷身前,目光清冷地看向赵虎,沉声说道:“赵公子好大的威风,不过一块绣帕,何必这般兴师动众?”
赵虎见有人上前阻拦,抬头看向苏瑶,见她容貌秀丽,气质温婉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,心中微微一怔,随即不屑地说道:“你是何人?竟敢管本公子的闲事?”
“本王妃乃摄政王夫人,苏瑶。”苏瑶语气平静,却带着十足的气场,“百绣斋的绣品,本王妃信得过,绝非次品。赵公子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便上门闹事,未免太过失礼。”
赵虎听闻她是摄政王夫人,心中顿时一惊,脸上的嚣张之色褪去几分,却依旧强装镇定地说道:“王妃娘娘说笑了,并非本公子无理取闹,实在是这绣品太过粗糙,配不上这般价钱。”
苏瑶捡起地上的绣帕,仔细查看了一番,绣帕上绣着清雅的兰花纹样,针脚细密,配色和谐,做工精湛,绝非次品。她将绣帕递到赵虎面前,冷声说道:“赵公子不妨仔细看看,这绣帕针脚工整,纹样精致,何来粗糙之说?依本王妃看,怕是赵公子故意找茬吧?”
赵虎眼神闪烁,不敢直视苏瑶的目光,支支吾吾地说道:“我……我只是觉得不满意罢了。”
“不满意便可上门闹事,砸毁绣品,欺压店家?”苏瑶语气加重,眼中满是冷意,“赵公子身为盐商之子,理应知晓经商之道,这般蛮不讲理,欺压弱小,传出去,怕是有损赵家的名声吧?”
周围的百姓见状,也纷纷附和,指责赵虎太过过分。赵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知晓今日讨不到好处,还可能得罪摄政王,心中顿时慌了,连忙说道:“王妃娘娘息怒,是本公子看错了,并非绣品不好,是本公子无理取闹,还请王妃娘娘恕罪。”
说着,他连忙让仆从拿出银子,递给阿芷,说道:“这是绣帕的钱,多出来的便当是赔罪了。”
阿芷看向苏瑶,见苏瑶点头,才接过银子,轻声说道:“公子言重了。”
赵虎见状,连忙带着仆从匆匆离去,围观的百姓见状,纷纷称赞苏瑶明理,也夸赞阿芷绣品精湛。苏瑶笑着向众人道谢,而后带着阿芷走进店铺。
进了店铺,阿芷眼眶微红,向苏瑶行礼道谢:“多谢王妃娘娘解围,今日若非娘娘前来,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。”
苏瑶扶着她起身,轻声安慰道:“无妨,赵虎平日里横行霸道,今日也是给他一个教训。你不必害怕,日后若再有人上门闹事,只管派人告知我,我定会为你做主。”
阿芷点点头,眼中满是感激:“多谢王妃娘娘。”
苏瑶看着她,轻声说道:“你如今已是百绣斋的掌柜,遇事要沉着冷静,不必事事忍让,该维护自己权益的时候,便要勇敢站出来。”阿芷连忙应下,心中暗暗记下苏瑶的话。
处理完百绣斋的事,苏瑶便返回了别院。楚墨得知此事后,眼中闪过一丝冷意,说道:“赵虎这般欺压百姓,横行霸道,若不严惩,日后定会再犯。”
苏瑶轻声说道:“今日已然给了他教训,想来他日后不敢再这般放肆了。若是太过计较,反倒失了身份。”
楚墨点点头,伸手握住她的手,说道:“你说得是,只是日后若再遇到这般事,务必告知我,莫要自己以身犯险。”苏瑶笑着应下,心中满是暖意。
几日后,镇上突然传来消息,说赵虎因欺压百姓,偷税漏税,被官府捉拿归案,赵家的盐铺也被查封。百姓们听闻此事,纷纷拍手称快,都说这是恶有恶报。苏瑶得知后,心中并不意外,想来是楚墨暗中吩咐人调查了赵家的情况,给了他们应有的惩罚。
日子依旧安稳地过着,江南的暑气渐渐褪去,转眼便到了秋日。庭院中的桂花渐渐盛开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,沁人心脾。林晚晴特意采摘了新鲜的桂花,做成了桂花糕、桂花酒,味道清甜,格外爽口。
这日,楚墨接到京城传来的信件,说朝堂之上有几位大臣提议,让他早日返回京城主持大局,毕竟身为摄政王,长期远离京城终究不妥。楚墨看完信后,心中有些犹豫,看向苏瑶,轻声说道:“京城那边催我回去,你愿不愿意随我一同返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