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之外的联军大营,此刻已然沦为一座巨大的坟场。
空气中,火油燃烧后的刺鼻焦臭,与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,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、独属于死亡的气息。
放眼望去,营帐歪斜,旗帜倒地,到处都是被丢弃的兵刃与甲胄。
士兵们或坐或躺,一个个双目空洞,面如死灰,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。
那座曾经象征着他们野心的京城,如今在他们眼中,比地狱最深处还要可怖。
北门那道冲天的火墙虽然已经熄灭,但那焚烧一切的景象,与城内传出的、连绵不绝的惨嚎,早已化为永不磨灭的烙印,刻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骨子里。
中军帅帐。
曾经象征着权力和威严的地方,此刻却死气沉沉。
陆秉言瘫坐在主位上,这位曾经风度翩翩、执掌江南牛耳的陆家之主,此刻发丝散乱,衣袍上沾满了污泥与酒渍,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,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泥塑。
林海、孙康以及其他幸存的几名世家代表和将领,也都沉默地坐着。
没有人说话。
说什么?
五十万大军,一战而溃。
谢留丰与他的五万精锐,连同数万被当做诱饵的士卒,被一场大火和一场屠杀,烧得、杀得干干净净。
尸骨无存。
他们引以为傲的计策,从头到尾,都只是一个笑话。
一个,由京城里那位年轻帝王,亲手为他们谱写的,血色笑话。
“盟……盟主……”
林海嘴唇哆嗦着,终于挤出几个字。
“我们……降吧。”
这两个字,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。
投降。
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。
虽然城头那篇檄文宣告要将他们“诛三族”,但……总比现在就死在这里要好。
或许,那位皇帝只是吓唬他们。
或许,他们交出所有家产,还能换回一条狗命。
陆秉言的身体,剧烈地颤抖了一下。
他的眼中,闪过一丝极致的痛苦与挣扎。
百年世家,传到他手上,就要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落幕吗?
“呵……投降?”
一声冷笑,打破了帐内的死寂。
孙康站了起来,这位靠战功起家的宿将,脸上满是血污,眼中却燃烧着一种绝望的疯狂。
“你们以为投降就有用了?”
“看看城里是怎么杀人的!那是屠杀!是绝户!”
“那位陛下,要的根本不是我们的家产,他要的是我们的命!是要用我们五十万颗人头,来告诉天下人,谁才是这个天下的主宰!”
“投降,一样是死!不过是换个死法罢了!”
孙康的话,像一柄重锤,砸碎了众人心中最后那一丝侥G幸。
帐内,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绝望。
就在此时。
一阵沉稳而又有力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,清晰地传来。
伴随着脚步声的,是一股凌厉迫人的气势,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,瞬间刺破了帐内那凝固如沼泽的空气。
“一群饭桶。”
一个年轻而又带着几分轻佻与傲慢的声音,在帐外响起。
紧接着,帐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,猛地掀开。
一名身穿墨色锦衣,腰佩长剑的年轻人,缓步走了进来。
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,面容俊朗,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,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冷漠与轻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