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日,夜。
距离那场注定了要被载入史册的,血色的审判,只剩下最后不到……十二个时辰。
整个天下都仿佛,被一只无形的,巨大的手,死死地扼住了喉咙。
连空气都早已是变得无比的粘稠,与压抑。
就仿佛是那酝酿了,数万年之久的末日天劫,即将降临之前的,最后一丝令人窒息的……死寂。
……
京城,皇宫,养心殿。
那本是被无尽的恐慌与混乱,所彻底笼罩了的权力的中心,此刻,却是一反常态的歌舞升平,灯火通明。
无数身穿薄如蝉翼的绝美的宫娥,如同那翩翩起舞的彩色的蝴蝶一般,在那由最上等的汉白玉,所铺就而成的,巨大的殿堂之内,轻歌曼舞。
那已是失传了,数百年之久的前朝霓裳羽衣曲,在那由数十名顶尖的宫廷乐师,所共同奏响的伴奏之下,显得是那么的如梦似幻,如痴如醉。
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凡人,都为之彻底地沉沦,在这用无尽的奢华,与罪恶,所堆砌而成的温柔乡之中,永世不得超生。
龙椅之上,那个将这座巨大的囚笼,彻底掌控在了自己手中的年轻的王者摄政王——顾徽,正一脸惬意地,斜倚在那铺满了最柔软的西域雪狐皮的宝座之上。
他的怀中左拥右抱地,躺着两个同样是媚骨天成的绝色的美人。
他的手中端着一杯来自于西域的葡萄美酒,酒染红了的晶莹剔透的琉璃夜光杯。
他的那双本是充满了无尽儒雅与谦恭的俊美的眼眸里,此刻,早已是被一片看透了所有猎物垂死挣扎的,淡淡的嘲讽,与那大权在握的,无上的慵懒,所彻底取代。
在他的下方,那个同样是一脸风轻云淡,胜券在握的德太妃,正静静地跪坐在那铺满了,最华丽的波斯地毯的地面之上。
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张,由最上等的紫檀木,所打造而成的小小的茶几。
茶几之上,温着一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,异香的武夷山大红袍。
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。
可她的那双,本该是充满了岁月沧桑的眸子里,此刻,却是闪烁着一抹,与她的年龄,和身份截然不符的,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,与一丝残忍的快意。
“……太妃,”顾徽缓缓地呷了一口,杯中那如同鲜血一般,妖异的美酒,声音里充满了一种,早已是将所有人的命运,都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,绝对的自信,与淡淡的戏谑,“您说我们那个不知死活的好侄儿,与那个同样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,如今到哪里了?”
“……他们是不是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,如同两只被吓破了胆的,可怜的过街老鼠一般,为了明日那场注定了结局的鸿门宴,而瑟瑟发抖呢?”
“……呵呵。”
德太妃闻言,却是发出了一声,极其轻微的,充满了无尽不屑与怜悯的轻笑。
“……陛下,您太多虑了。”
她缓缓地为自己,斟满了一杯茶香四溢的,滚烫的茶水,声音平淡地说道,“以本宫,对那个小贱人的了解。”
“她既然敢夸下,如此海口。”
“那么,她便一定会来。”
“……哦?”
顾徽闻言,那双本是充满了无尽慵懒与戏谑的眼眸里,瞬间便闪过了一丝,极其危险的精光,“您就如此肯定?”
“……当然。”
德太妃缓缓地点了点头,那双早已是看透了,所有人心险恶的眸子里,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,与深深的嫉妒。
“……因为,她与本宫,是同一类人。”
“……我们都是那种,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,而不择手段,不,任何代价的疯子。”
“……只不过,”她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极其冰冷的,充满了无尽暴戾的弧度,“她比本宫更蠢。”
“蠢到竟会为了那些如同蝼蚁一般,卑微的所谓的‘天下苍生’,而不惜牺牲自己,那来之不易的性命。”
“……她以为自己,是救世主吗?”
“……可笑。”
“这世间,从来都没有什么……救世主。”
“有的只是……成王,败寇。”
“……明日,午时三刻。”
“当她那颗自以为是的美丽的头颅,在那朱雀大街之上,被本宫亲手斩下的那一刻。”
“她便会彻底地……明白。”
“她那所谓的‘道’,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是何等的不堪一击,也何等的可笑。”
德太妃,那充满了无尽冰冷与残忍的话语,就仿佛是一柄烧得通红的,巨大的烙铁!
狠狠地烙印在了在场,所有早已是噤若寒蝉的宫娥,太监,与舞姬们那脆弱不堪的心上!
让他们本是被那靡靡之音所彻底麻痹了的灵魂,瞬间,便被一股足以让他们永世都无法忘怀的,极致的恐惧,所彻底笼罩!
“……哈哈哈!说得好!”
顾徽闻言,瞬间仰天长笑!
他猛地一把,推开了怀中那两个已是被吓得花容失色的,绝色的美人!
缓缓地从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上,站了起来!
他一步一步地,走到了那可以俯瞰整个京城的,巨大的楼台前。
那双本是充满了无尽慵懒与戏谑的眼眸里,此刻,早已是被一片疯狂的野心,与那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的,滔天的豪情,所彻底点燃!
“……朕早已是迫不及待了。”
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,喃喃自语道,“朕要让那两个,不知死活的蠢货,亲眼看着!”
“朕是如何名正言顺地,登上这个早已属于朕的九五之尊的……宝座!”
“朕也要让这整个天下,都为之看清楚!”
“谁才是这个大周,真正的……主人!”
……
而就在那早已是被无尽的欲望,与疯狂,所彻底吞噬了的紫禁城之内,上演着一场如此,充满了荒诞与丑陋的,最后的狂欢的同时。
远在千里之外的,那早已是被所有人,都遗忘了的,苦寒的北境。
一场同样是足以让整个天下都为之彻底震动的,无声的风暴,也早已是酝酿到了……极致!
镇北王府,那座已是沉寂了二十年之久的,巨大的点将台之上。
三十万身穿暗黑之色的,冰冷的铁甲的北府铁骑,正如同一片被死亡,所彻底笼罩了的黑色的汪洋大海一般,静静地伫立在那被无尽的风雪,所彻底覆盖了的广袤的平原之上。
他们的脸上,没有任何的表情。
他们的眼中,没有任何的恐惧。
有的只是一片在那长达数十年之久的,与北莽蛮夷的惨烈的厮杀之中,所磨砺出来的纯粹的冰冷。
与那足以将任何胆敢,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宵小,都彻底撕成碎片的,滔天的煞气!
那三十万道凝聚到了极致的,恐怖的杀意,汇聚在一起,竟是让那本是灰蒙蒙的天空,都为之彻底地变了色!
就仿佛是有一头已经沉睡了,数万年之久的远古凶兽,终于,在这一刻缓缓地睁开了,它那充满了无尽饥渴与毁灭的血盆大口!
而在那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的三十万铁骑的最前方。
一个身穿早已是有些破旧的银色狮头铠,手中拄着一把比他的年纪,还要大的巨大的陌刀的白发苍苍的老人,正静静地伫立在,那高达十数丈的点将台之上。
他的背已是有些佝偻。
他的脸上也已是布满了,那如同沟壑一般的岁月痕迹。
可他的那双本该是充满了浑浊与麻木的,苍老的虎目之中,此刻,却是燃烧着一团前所未有的,璀璨的,足以让日月都为之失色的熊熊烈火!
那是被欺骗的愤怒!
是被背叛的不甘!
更是那早已是在,失去了,自己那唯一的女儿,与外孙之后,所沉淀下来的,足以将整个世界,都彻底,焚毁的无尽的哀伤,与滔天的恨意!
他便是那个早已是被所有人,都遗忘了的,曾经的大周第一战神!
镇北王,独孤信!
“……将士们!”
他缓缓地开口,声音虽然沙哑,却是充满了,一种足以让天地都为之臣服的无上的威严!
那声音在那早已是凝聚到了,极致的内力的加持之下,竟是如同那来自于九天之上的,滚滚惊雷一般,瞬间,响彻了整个死寂一片的北境平原!
“……二十年前!”
“我大周先帝,被奸人所蒙蔽,错信谗言,将本王那已是贵为国母的唯一的女儿——独孤皇后,与她那尚在襁褓之中的,唯一的孩儿,先帝的嫡长子,一同打入了天牢最深处!”
“……最终导致,我那可怜的女儿含冤而死!”
“我那可怜的外孙,也从此下落不明,生死不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