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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国法为刃,亲情断义(1 / 2)

开堂鼓,沉闷地敲响。
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”

那声音,不像是敲在牛皮鼓上,倒像是,一下下,重重地砸在京兆府尹钱思明的心上。

他坐在那张象征着法理与威严的公堂主位上,只觉得,屁股底下的官帽椅,比烧红的烙铁,还要烫人。堂下,跪着的是当朝一品的丞相,是他往日里,需要仰望,需要巴结的顶头上司;堂上,悬着的是陛下亲笔御书的“明镜高悬”牌匾;而他的袖中,还藏着一张,来自东宫的,语焉不详,却又分量千钧的字条。

他知道,自己今日,不是在审案。

他是在……走钢丝。

是在这盘由天家、东宫、以及那个神秘的“疏影阁”,三方角力的棋局中,扮演一颗最身不由己,却又……至关重要的棋子。

公堂之外,早已是人山人海,水泄不通。

京兆府前的长街,原本宽阔而平坦,如今却被巡防营的兵士们用盾牌和长矛勉强隔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。这些兵士们神情严肃,如临大敌,他们紧密地排列在一起,形成了一道人墙,试图阻挡汹涌而来的人群。

然而,这道防线似乎并不能阻止人们的热情。越来越多的百姓闻讯赶来,他们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汇聚到这里。有的挤在街道两旁,有的爬上了屋顶,还有的挤满了临街的窗台。人们伸长了脖子,踮起了脚尖,拼命想要看清京兆府门前发生的事情。

这些百姓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期待,仿佛他们正在等待一场百年难遇的盛大祭典。他们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,猜测着京兆府门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。有的人说是皇帝微服出巡,有的人说是有重大的案件要审理,还有的人说是某位高官要在这里与一名女子对簿公堂……一时间众说纷纭,流言四起……

无论真相如何,百姓们都不愿意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。他们像一群虔诚的信徒,怀着敬畏和好奇的心情,静静地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一刻的到来。

他们要看的,不是热闹。

他们要看的,是公道。

是的,她这样的一个女子,生前受尽了无尽的委屈和苦难,然而,谁能想到,在她离世之后,竟然能够掀起满城风雨,引发轩然大波。

她的故事,就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戏剧,充满了曲折和离奇。她的一生,仿佛被命运捉弄,遭受了太多的不公和磨难。但即便如此,她依然坚强地活着,默默承受着一切。

如今,她已不在人世,但她的冤屈却并未消散。在这朗朗乾坤之下,是否还有人愿意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呢?这个问题,如同迷雾一般笼罩在人们心头,让人不禁深思。

周边的茶楼酒肆,更是早早地,被各路权贵,包下了最好的雅间。

东来顺的二楼,太子顾怀瑜,正悠闲地,品着新进贡的雨前龙井。他的身旁,坐着谋士范先生。他的目光,透过窗户,遥遥地,望着那座,戒备森严的公堂,嘴角,勾起一抹,运筹帷幄的,微笑。

而在对面的望江楼的顶层,一个同样被亲卫,护得密不透风的房间里。

一个身穿素缟,面容憔悴,眼神却依旧,带着几分昔日威严的男子,正死死地盯着公堂的方向。他没有坐,只是站着。像一尊沉默的,赎罪的石像。

是顾临渊。

他,也来了。

他要亲眼,看着,那个,他曾经,亲手推入深渊的女人,是如何,用她自己的方式,向这个薄情的世界,讨还她所有的血债。

……

“威——武——”

堂威声,响彻云霄。

整个公堂内外,瞬间鸦雀无声。

钱思明看了一眼堂下,左右两列,泾渭分明的人。

左手边,原告席。

只站着一个女子。

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锦缎长裙,身姿,挺拔,如同一株生长于悬崖峭的青松。她没有寻常女子上堂的惊慌与怯懦。脸上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。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,平静而又坚定地看着前方。

是柳疏影——春桃。

右手边,被告席。

跪着两个人。

当朝一品丞相沈修德,和他那手持龙头拐杖的老母亲。

沈修德穿着一身,象征着他身份的紫色四爪蟒袍官服。可那身,本该是荣耀象征的官服,此刻,穿在他的身上,却显得无比的讽刺。他的脸,灰败得像一张,即将烧尽的纸。眼神躲闪,不敢与堂上,任何人的目光,对视。他跪在那里,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。

他身旁的沈老夫人,此刻宛如一只被彻底激怒的、年迈而又狠毒的毒蝎。她紧紧握着那根象征着她诰命身份的龙头拐杖,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仗和尊严。她那原本就有些浑浊的老眼,此刻更是射出了两道怨毒而阴冷的光芒,如同毒蛇的眼睛一般,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春桃。

这两道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憎恶,似乎要将春桃生吞活剥。春桃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,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上升起,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她甚至能感觉到沈老夫人那强烈的杀意,仿佛下一刻,沈老夫人就会用那根龙头拐杖狠狠地抽打在她身上,将她打得皮开肉绽……甚至将她活活打死……

钱思明清了清嗓子,拿起惊堂木,重重落下!

“啪!”

“升堂!”

“带原告、被告!”

随着他一声令下,春桃,缓缓上前一步,对着堂上,微微一福。

“民女,‘疏影阁’掌柜柳疏影,状告当朝丞相沈修德,及其母沈氏,长期以亲情为名,恶意侵占、挪用,我故主——前凛王妃沈氏璃疏,及其生母苏氏之嫁妆与私产,共计白银七十三万四千二百六十五两三钱。此乃账册原本,请大人明察!”

她将那本早已被她,翻阅了无数遍的账册,高高举过头顶。

衙役立刻上前,接过账册,呈给了钱思明。

钱思明打开账册,只看了一眼,便觉得头皮发麻。

那上面,每一笔账都记得异常详细,仿佛是经过了最严谨的会计核算一般,没有丝毫的差错。日期、缘由、经手人、见证人,所有的信息都被清晰地记录下来,让人一目了然。

而最引人注目的,莫过于那龙飞凤舞的亲笔画押。这画押不仅展示了当朝丞相独特的书法风格,更像是一种权威的象征,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。那每一笔每一划都透露出丞相的自信与决断,仿佛他在签下这些账目时,就已经预料到了它们会被如此严密地保存下来,并且永远隐秘,不会有见天日的那一天……

这哪里是账册?这分明是,一本足以将一个百年世家,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……罪证!

“沈修德!”钱思明的声音,不由得带上了一丝严厉,“原告所言,以及这账册所录,你可认罪?”

“冤枉!大人,冤枉啊!”

沈修德猛地抬起头,声嘶力竭地喊道,那声音充满了,被构陷的“悲愤”。

“大人!此女,乃是我沈家,一叛逃的家奴!她所呈之物,皆是伪造!是污蔑!是对我大周命官的歹毒构陷!”

“哦?伪造?”堂下,春桃发出一声,极轻的冷笑,“相爷的意思是,这账册上,您上百个的亲笔画押,也都是民女……伪造的了?”

“你……”沈修德语塞。

“相爷若是不信,大可请全京城最好的笔迹大家,来当堂核验。看看这上面的字迹,到底……是不是您的亲笔。”春桃的语气,不卑不亢,却又步步紧逼。

一旁的沈老夫人见状,猛地用龙头拐杖,一敲地面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。

“放肆!”她厉声呵斥道,“钱大人!你审的,可是当朝一品的丞相!岂容一个来历不明的商贾贱婢,在此信口雌黄,胡搅蛮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