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这不是在诊病。她这是,在用医理,做刀,将王爷的心,活活地给剖开了啊。”
“此女……此女之能,早已超出了‘医’的范畴。她……她近乎于‘道’了。”
他转过身,对福伯道:“福伯,听老夫一言。王爷的病,我等……是无能为力了。如今,能救王爷的,普天之下,怕是也只剩下那位灵素总司了。”
“可……可她已经说了,王爷的病,她不医啊!”福伯绝望地道。
“她不医,是她的规矩。”张景岳的眼中,闪过一丝精光,“可这京城,还有一位,能让她,破了这规矩的人。”
“谁?”
“太子殿下。”
……
东宫,书房。
当福伯,带着一身的绝望与疲惫,跪在顾怀瑜的面前,将凛王府的情况,和张景岳的话,都禀报了一遍之后。
这位素来以“仁厚”着称的太子殿下,脸上露出了,恰到好处的悲痛与忧虑。
“皇弟他……竟,竟至如此!”他痛心疾首地道,“福伯,你且起来。此事,关乎皇家颜面,关乎我顾氏手足之情,本宫绝不会……袖手旁观。”
他立刻亲自写了一封,言辞恳切的信。
信中,他先是对灵素的医术,大加赞赏;然后,又痛陈了,自己与凛王之间的“兄弟之情”,以及对凛王如今处境的“万分不忍”;最后,他才“恳请”灵素,能看在他这个太子的薄面上,不计前嫌,再次出手救凛王一命。
他将这封信,交给了福伯,并派出了自己身边,最得力的太监,陪同福伯,一同再赴回春堂。
他将自己的姿态,放得极低。
将一个“为弟担忧”的兄长形象,扮演得……淋漓尽致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这么做,不是为了救顾临渊。
他是为了……试探。
试探那个女人的……底线。
他想看看,当他,以储君的身份,亲自出面“求情”时。她……会是怎样的反应。
她若拒绝,那便说明,她无意与他为伍,甚至可能会成为,他日后最大的敌人。届时,他便要,在她羽翼未丰之前,不惜一切代价,将其彻底铲除。
她若应允,那便说明她心中,尚有顾忌,尚有可以被他利用的地方。她,便会成为他收服凛王旧部,彰显自己“仁德”的最重要的一颗棋子。
他以为自己,已经布下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。
他却不知,他所有的算计,都早已落入了那个女人的眼中。
……
当福伯第二次带着太子的亲笔信,和一众赏赐来到回春堂时。
这一次他没有,再受到任何阻拦。
春桃,将他恭恭敬敬地请入了内堂。
灵素正在用一个小小的石磨,研磨着药材。
她听完福伯,转述的太子殿下的“恳求”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她只是,淡淡地说了一句。
“太子殿下,有心了。”
她没有说,去还是不去。
她只是将那研磨好的药粉,用一张桑皮纸,小心地包好,递给了福伯。
“此为‘安宫牛黄散’。以牛黄、麝香、珍珠、朱砂等十二味药材,古法炮制而成。有清热解毒,镇惊开窍之奇效。乃是,治疗‘热入心包,痰火蒙蔽’之症的,不二神方。”
“你且将此药带回。以温水化开一钱,强行为王爷灌下。一炷香之内,他的高烧自会退去,神志也会暂时清醒。”
福伯如获至宝,对着她,拼命地磕头。
“多谢神医!多谢神医!”
“不必谢我。”灵素的声音,依旧清冷,“此药是我,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给的。”
“至于,王爷的‘心病’,”她顿了顿,抬起眼,看着福伯,一字一顿地道,“我还是那句话。”
“药石无医。”
福伯带着那包,救命的药粉,千恩万谢地走了。
他走后,春桃,才一脸不解地走上前。
“姑娘,您为何……要帮他?”
“我不是在帮他。”灵素放下手中的药磨,唇角,勾起一抹,冰冷的弧度,“我是在帮太子,也是在帮我们自己。”
“太子,想用一份人情,来试探我的底线。那我,便接下这份人情,还他一个……更大的‘惊喜’。”
“我今日,给了他这个面子,他明日,便要承我这份情。有了这份情,日后,我再向他‘讨债’时,他便不好拒绝了。”
“讨债?”春桃更糊涂了。
灵素没有直接回答她。
她只是,从书案最深处的,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,拿出了一个,早已蒙尘的账本。
她将账本,放在桌上,缓缓打开。
那上面,密密麻麻地,记录着,一笔笔,触目惊心的数字。
“春桃,”她的声音,变得无比的冰冷,“你以为凛王府,是我唯一的……仇人吗?”
“不。”
“真正将我,将我母亲,吸干抹净,敲骨吸髓的是那个生我养我,却又亲手将我推入深渊的地方。”
“丞相府。”
她的目光,落在了账本的最后一页,那一行,用血红色的朱砂,写下的总账上。
“自我母亲嫁入沈家,至我出嫁。二十年间,我母亲的嫁妆与私产,为丞相府,填补亏空,打点门路,共计……七十三万两白银。”
“这笔债,是时候,该让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了。”
她抬起头,看着早已惊得,目瞪口呆的春桃。
“明日,你便以‘疏影阁’柳掌柜的名义,拿着这本账册的副本,去一趟丞相府。”
“告诉他们,我那位‘已死’的故主,临终前最大的遗愿,便是要沈家共计欠债还钱。”
“若不还,那我们便只能对簿公堂了。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