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砸什么砸!再砸,我就报官了!”阿木死死地抵着门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绝不能开门,绝不能让老板,被这个疯子……伤害到。
门外的顾临渊,理智……早已被烧得一干二-净。
他用拳头,用肩膀,用身体,一次又一次地,疯狂地撞击着那扇门。
他的手背,早已被粗糙的门板,磨得鲜血淋漓,可他浑然不觉。
他身后的侍卫和管家,已经赶到。他们看着自家王爷这副,彻底失控的模样,吓得魂不附体,却又不敢上前阻拦。
“王爷!王爷您冷静点啊!贵体要紧啊!”管家老泪纵横地,跪在地上……哀求。
可顾临渊,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就在他,即将失去所有理智,下令让侍卫,用刀劈开这扇门的时候。
那扇,被他擂得,伤痕累累的木门,“吱呀”一声,从里面打开了。
开门的……不是吓破了胆的阿木。
是灵素。
她披着一件素色的外衣,青丝,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,松松地挽在脑后。脸上,依旧戴着那层面纱。
她就那样,静静地站在门内。
门内,是温暖的安宁的烛火。
门外,是狼狈的疯魔的凛王。
两相对比,一个是掌控一切的神只;一个是坠入地狱的囚徒。
“王爷深夜造访,所为何事?”
她开口,声音平静得,像一潭被冰封了千年的寒泉。瞬间,浇熄了顾临渊一半的怒火,却让他心中的痛苦与迷茫,燃烧得更加旺盛。
顾临渊死死地盯着她,胸膛剧烈地起伏着。他想质问,想怒吼,想抓住她的肩膀,拼命地摇晃。
可话到了嘴边,却变成了一声,沙哑的、带着无尽颤抖的……哀鸣。
“你……你给本王吃的,到底是什么?”
灵素的目光,平静地,落在他那只,还在滴着血的拳头上,语气没有丝毫变化。
“民女给王爷的,是药。”
“药?”顾临渊惨笑一声,那笑声,比哭还难听,“是能让人,感同身受,亲历他人之痛的药吗?!你究竟是谁?!你和沈璃疏,到底……是什么关系!”
“我是谁,并不重要。”灵素淡淡地道,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反而将问题又抛了回去。
“重要的是,王爷在梦里,看到了什么?”
“王爷梦见的,难道……不是事实吗?”
这句话,像一把最锋利的,淬了剧毒的尖刀,精准地剖开了顾临渊那颗血淋淋的,不肯承认罪孽的心,让他无所遁形。
是啊……事实……
那个在新婚之夜,独守空房,枯坐到天明的少女,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。
那个在绝望中,失去孩子,却连夫君的面,都见不到的女人,是他名义上的王妃。
他有什么资格……去质问别人?
顾临渊踉跄着,后退了一步。高大的身躯,晃了晃,眼中第一次,流露出了孩童般的茫然与脆弱。
“为什么……本王为什么,会梦到这些……”
“因为,那是王爷的潜意识里,最不愿面对,也最愧疚的事。”灵素的声音,像一个最冷静的,最公正的判官,宣读着他的罪状。
她缓缓地,为他,揭开了“三更梦”的真相。
“中医诊断,讲究‘望、闻、问、切’。望者,观其神色、形态;闻者,听其声音,嗅其气味;问者,询其病症,及其缘由;切者,触其脉象,察其虚实。”
“而‘三更梦’,便是一种……能将‘问’与‘切’发挥到极致的药。”
她的声音,不疾不徐,带着一种,令人信服的专业与权威。
“其主药,‘断魂草’,并非剧毒,而是一种能深度麻痹人的‘识神’,即我们的表层意识,同时却能极大地激发人的‘元神’,也就是……潜意识的奇草。”
“当您的‘识神’沉睡,‘元神’便会,将您内心深处,所有被压抑的,被刻意遗忘的,被您认为不重要的记忆与情感,全部翻找出来。”
“而另一味主药,‘忘忧花’,则是一种,能极大地,增强人‘五感’的致幻之物。它不能凭空捏造记忆,却能,将您潜意识里的那些记忆碎片,变得无比真实,让您,身临其境,感同身受。”
“至于其他的辅药,不过是些安神、助眠的寻常之物罢了。”
“所以,王爷,”她看着他,得出最后的结论,“您梦见的,不是鬼神,也不是幻觉。那一切,都是您自己,最真实的记忆。只不过,您当初是高高在上的施暴者;而如今,在梦里您变成了那个被您伤害的无助的受害者。”
“说到底,这病,是王爷您自己的心病。这药,也不过是一味药引。真正让王爷痛苦的,不是民女的药,而是王爷您自己亲手……做过的事。”
一番话,入情入理,却又字字诛心。
它彻底地击溃了顾临渊,最后的一道……心理防线。
原来不是鬼神作祟,不是妖女作法。
一切的根源,都在他自己。
是他,亲手造就了这一切。
“呵……呵呵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顾临渊低声地笑了起来,那笑声,越来越大,最后变成了悲怆的,绝望的大笑。充满了无尽的自嘲与悔恨。
他像个疯子一样,笑着,笑着……眼中,却流下了两行滚烫的,浑浊的泪。
他,凛王顾临渊,那个流血不流泪的战神,竟然……哭了。
为了一个,被他亲手害死的女人。
为了那些,他从未在意过,如今,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,深深地烙在他灵魂上的痛苦。
他猛地上前一步,一把抓住了灵素的手腕。
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,生生捏碎。
“再给本王一粒!”他双目赤红地,嘶吼道,“本王要知道后面!本王要知道,在地牢里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!”
他已经疯了。
他宁愿,在梦里,被千刀万剐,也要知道,全部的真相。他要清清楚楚地看看,自己究竟都犯下了,何等不可饶恕的罪孽!
灵素被他抓得,手腕生疼,眉心微蹙。但她的眼神,依旧清冷如初。
她看着他,缓缓地摇了摇头。
“王爷,药石无医。”
她的声音轻,却又重。
“你中的毒,不是‘三更梦’。”
“是‘悔’。”
“这毒,天下间,无人能解。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