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临渊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掌,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。但他没有后悔。
“本王再说一遍,”他的声音,是从未有过的,阴鸷与危险,“滚出去。”
沈语柔看着他那双冰冷的、再没有半分情意的眼睛,终于彻底地怕了。
她连滚带爬地,逃离了那间,让她感到窒息的书房。
当晚,顾临渊做了一个,比以往任何时候,都更加清晰,也更加痛苦的梦。
他梦见,沈璃疏,穿着一身血迹斑斑的囚服,站在他的床前,用那双空洞的、再没有丝毫光亮的眼睛,静静地看着他。
她什么都没说,可那份无声的控诉,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,都更让他痛彻心扉。
“璃疏……”
他从梦中惊醒,失声地喊出了那个名字。
他浑身,都被冷汗浸透。
他再也无法入睡。
他独自一人,坐在黑暗中,直到天明。
一个念头,在他的心中,疯狂地滋长。
——他必须,要知道,那个灵素,到底是谁。
——他必须,要知道,自己夜夜梦见的,究竟是冤魂索命,还是……心魔作祟。
他召来了自己最隐秘、最得力的心腹,暗卫统领——墨尘。
“去查。”他的声音,沙哑,而疲惫,“去查一个叫‘灵素’的女医。本王要知道她的一切。从哪里来,什么背景,和什么人来往。她的说话方式,她的用药习惯,她走路的姿态,她……看人的眼神。”
“还有,”他顿了顿,声音,压得更低,“本王要知道,她那张面纱下的脸,到底长什么样子。”
他忽然对那张脸,产生了浓厚的,几乎是病态的兴趣。
墨尘领命而去,身影如同鬼魅,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。
顾临渊独自坐在空旷的书房里,窗外的月光,冷冷地洒在他身上。
他的心,也像这月光一样,冰冷而荒芜。
而躲在门外,偷听了这一切的沈语柔,在听到顾临渊那句“本王要知道,她那张面纱下的脸,到底长什么样子”时,如坠冰窟。
她浑身发冷,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,留下了一道道血痕。
心魔……
原来,那个死了的女人,才是王爷真正的心魔!
不,她绝不允许!
一个死人,凭什么跟她争!
既然神医请不来,既然王爷的心,已经被鬼魂勾了去,那就只能用别的法子了!
沈语柔的眼中,闪过一丝怨毒与疯狂。
她忽然,想起了自己出嫁前,一个陪嫁的、懂些阴邪之术的老嬷嬷,曾跟她提过。民间有一种“厌胜之术”,可以用桃木做人偶,写上生辰八字,日夜用针刺之,便可让对方,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……
一个恶毒的计划,在她那被嫉妒和恐惧,彻底扭曲了的心中,悄然成形。
沈璃疏,你死了都不安生,那就别怪我,让你魂飞魄散!让你永世都不得超生!
……
回春堂内,灵素刚刚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。
阿木一边收拾着药材,一边眉飞色舞地,向她描述着,今日沈语柔,是如何的狼狈,自己又是如何的“威风”。
“老板,你是没看到!那女人当时的脸,都气绿了!还有那个太子,他就在一旁看着,一句话都不说!真是解气!让他们凛王府,再敢瞧不起人!”
灵素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,清冷的眸子里,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极淡的,几乎可以称之为“笑意”的温度。
“今日,做得不错。”她淡淡地道。
得了夸奖,阿木更是兴奋得,尾巴都要翘上天了。但他随即,又有些担忧地,小声道:“老板……我今日,是不是太冲动了?万一,那凛王府,真的派人来砸我们的店,可怎么办?”
“他们不敢。”灵素的语气,笃定,而平静。
“为何?”
“因为,他们比你……更怕。”
灵素的目光,望向窗外,那片深沉的夜色,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,看到那座王府里,正在上演的……人心之战。
“沈语柔,心胸狭窄,嫉妒成性。今日受此大辱,又见凛王对我产生兴趣,她定会不择手段。”
“而人在被逼到绝境,又无能为力时,最容易求助于鬼神。”
阿木听得,云里雾里:“老板,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阿木,”灵素转过头,看着他,“你还记得,我前几日救治的那个,患了‘喉痹’之症,几乎失声的说书先生吗?”
“记得!您只用了几针,他就又能开口说话了!”
“他的口技……如何?”
“那简直是,出神入化!他能一人,模仿男女老少,七八种声音,惟妙惟肖!”
“很好。”灵素点了点头,“你去将他请来。就说我有一桩大生意……要交给他。”
她又从药柜的最底层,拿出了几个小小的纸包。
“再去找城西那个,靠卖烟火为生的刘瘸子。他欠我一个人情。你将这些纸包,交给他。告诉他,让他按照我信上的方法,将里面的东西,混入他新做的烟火之中。事成之后,我不仅免了他儿子的所有药费,还会在‘苏氏善堂’,为他儿子,留一个账房的位置。”
阿木虽然不明白,老板为何要如此安排,但他无条件地信任着她。
他拿着东西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老板放心!我一定办妥!”
待阿木走后,灵素独自一人,在灯下静静地研磨着药材。
她知道,沈语柔那愚蠢的行径,将会成为她送给凛王府,送给顾临渊的第一份大礼。
她要让他,清清楚楚地看看,他舍弃了怎样的明珠,又选择了怎样的……鱼目。
她要让他,在无尽的悔恨与自我怀疑中,一步步地走向,她为他精心准备好的忏悔的地狱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