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书房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苏婉儿端坐在书案前,面前摊开着两本厚厚的账册——一本是江宁老宅往年的用度记录,另一本则是来京这月余的新账。她纤细的指尖划过墨迹未干的新账条目,秀气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。
婵儿,她唤来贴身丫鬟,你去请孙管家来一趟。
不过片刻,管家孙守毅便到了。这位四十出头的男子是经张相爷府上管家张福举荐而来,为人沉稳干练,对京城人情世故颇为熟稔。
夫人。孙守毅躬身行礼,态度恭敬却不谄媚。
孙管家不必多礼。苏婉儿将账册轻轻推向前,您看看这个月的用度,我总觉得......有些不同寻常。
孙守毅双手接过,仔细翻阅,随即苦笑道:夫人明鉴,这京城的花销,确实与江宁大不相同。他指着其中几项,您看这炭火项,虽是初夏,但早晚犹凉,各房仍需备些。京城的银骨炭价比江宁上等的青炭还要贵上三成。还有这项,日常采买的菜蔬肉禽,价格几乎都是江宁的两倍有余。便是最寻常的米面,也贵了五成不止。
苏婉儿静静听着,目光又落到另一页:人情往来这一项,数额竟比江宁时多了数倍。
正是。孙守毅叹了口气,京城权贵云集,各家红白喜事、生辰寿宴几乎日日不断。老爷如今在张相爷麾下做事,又在枢密院行走,这些应酬推脱不得。每份贺礼,轻了失礼,重了招摇,皆需仔细斟酌,所费不赀。还有各府往来的节礼、冰敬、炭敬,皆是定例,一样也少不得。
仆役的月钱呢?苏婉儿翻到另一处。
按夫人吩咐,比在江宁时都提了些。京城物价高,若不加些,恐下人们生计艰难,人心不稳。加之新招募的护院、粗使婆子,人口多了,月钱总账自然就上去了。孙守毅顿了顿,声音压低了些,老爷的俸禄有限,如今大半家用,还需仰赖江宁那边每月拨送。长此以往,只怕......
苏婉儿点了点头,没有说什么。她岂会不知?夫君林砚初入仕途,俸禄微薄,虽得张相看重,却无多少实权油水。林家虽是江宁富户,但根基在江南,京城开销如此巨大,长期依赖家中接济,并非长久之计。且夫君志向远大,日后交际应酬、培植人手,用钱的地方只会更多。她这个内当家,不能不为长远计。
她没有向林砚抱怨一个字,这些俗务,不该去烦扰正忙于公务的夫君。她只是将账册合上,对孙守毅温言道:我知道了,有劳孙管家。往后各项用度,还需您多费心把关,该省则省,但该有的体面也不能失。
小人明白。孙守毅恭敬退下。
书房内恢复了安静,苏婉儿走到窗边,望着庭院中郁郁葱葱的石榴树,心中已有了计较。坐吃山空绝非良策,需得开源才行。她出身商贾之家,自幼耳濡目染,于经济之道并非一窍不通。在江宁时,她便隐约听父兄提起过京城市场的广阔与利厚。
思索片刻,她唤来了两个心腹——一个是陪嫁来的陈嬷嬷,自从她嫁入林家后,便一直帮她打理绣坊事务,心思缜密;另一个是机灵能干的大丫鬟婵儿,善于交际,口齿伶俐。
陈嬷嬷,婵儿,我有一事要交给你们去办。苏婉儿语气平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你们去西市看看,寻一间位置尚可、大小适中的铺面,不必在正街当口,清静些也无妨,关键是稳妥。
婵儿眼睛一亮:夫人是要......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