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芷心头一跳,知道这是直接的试探了。
她抬起头,迎上太后的目光,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恭谨。
“民女愚钝,按脉象来看,确是内火虚浮,外显寒象,乃虚阳外越之兆,故而娘娘会感觉内里发冷。需用温补之药,引火归元。”
她这话半真半假,虚阳外越确有此症,但她刻意回避了那幽冥死气的核心。
太后盯着她看了半晌,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在她脸上剜出个洞来。
苏芷竭力维持着镇定,后背却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忽然,太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、意味不明的弧度。
“是吗?看来是哀家多心了。”
她移开目光,重新阖上眼,摆了摆手。
“既然你说是虚火,那就按你说的,开个方子吧。严姑,带她去偏殿写方子,写好了,拿给王院判瞧瞧。”
王院判是太医院院判,太后的人。
“是。”严姑姑应下。
苏芷知道,开方子又是一道关卡。
她开的方子必须毫无破绽,既能应对太后的“病症”,又不能触及那幽冥死气的根本,否则立刻就会被看出端倪。
她躬身告退,跟着严姑姑去了偏殿。
提笔蘸墨时,她的手心都是汗。
她仔细回想着《太素医经》中温养心脉、安神定志的方子,删减增添,力求平和稳妥,写了一张看似对症下药,实则药性温和、根本撼动不了那死气的方子。
写完后,严姑姑拿起方子,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,便拿着出去了,想必是去找那位王院判。
苏芷独自留在偏殿,心悬在半空。
她能感觉到,这慈宁宫里,无形的网正在收紧。
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。
偏殿里静得可怕,只有角落里鎏金兽炉里香烟袅袅升起,盘旋,消散。
不知过了多久,脚步声响起,严姑姑回来了,手里依旧拿着那张方子。
“王院判看过了,”
严姑姑将方子递还给苏芷,语气平淡。
“说苏医女方子开得,尚可。太后乏了,医女请回吧。日后太后若有传召,需随传随到。”
苏芷接过方子,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点点,但并未完全放下。
王院判那句“尚可”,恐怕也是看在太后面子上,这方子未必能入他的眼,只是太后暂时没有发作而已。
她恭敬地行礼告退,再次走过那漫长的宫道,走出慈宁宫那沉重的大门。
直到远离了那座宫殿,被外面微凉的晚风一吹,她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,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这次召见,看似有惊无险地过了关。
但她知道,太后对她的疑心并未消除,反而可能更深了。
那老太婆就像一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蛇,随时可能再次发动攻击。
她抬头望了望开始泛黄的天色,黄昏将至。
青鸾殿,枯井。
那个神秘的邀约所指的地方,她必须尽快去一趟了。
或许在那里,能找到破局的关键,或者更深的陷阱。
她加快脚步,朝着凝华苑走去。
心里盘算着,该如何避开耳目,在宫门下钥前,溜去那个偏僻的废弃宫殿。
而她没有注意到,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宫墙拐角。
一个穿着低等太监服饰的身影,在她走出慈宁宫后,便悄然隐入了阴影之中,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