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一秒,这里还浸在恰到好处的喧嚣里:水晶杯沿碰撞的脆响像碎冰落在银盘上,男人指间雪茄的火点明灭间,裹着木质香气的烟丝轻燃声若有若无;
萨克斯手正吹到《AutunLeaves》的即兴段,黄铜管里泄出的长音绕着复古黄铜栏杆打转,尾端还沾着钢琴键敲出的温润余韵,轻轻蹭过邻座女士耳垂上的珍珠耳环,让那颗珍珠都似要跟着颤起来。
可这一切,都在恩尚推开玻璃门的瞬间,骤然凝固了。
不是渐弱,是硬生生掐断的停滞——萨克斯的长音悬在半空中,像被冻住的蛛丝,连带着钢琴键的余温都瞬间消散;
侍应生托盘里的香槟杯晃了晃,酒液在杯壁划出的弧痕突然顿住,连他握着托盘的指节都下意识收紧;
穿定制西装的男人刚要将雪茄送进唇边,手指却僵在半空,火点的红光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扎眼。
整个卡座区静得诡异,先前那些细碎的声响全被抽走,只剩空调出风口的微弱风声,像谁藏在暗处的呼吸,一下下拂过每个人的耳廓,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。
所有人的目光,像是被无形的磁石猛地吸住,齐刷刷地、带着重量地砸向门口的恩尚。
穿酒红色丝绸长裙的女人正举着咖啡勺往唇边送,勺沿沾着的奶泡突然抖落,落在骨瓷杯里溅起细小的涟漪——她的眼睛倏地瞪圆,下颌线绷得发紧,原本松弛的肩线瞬间挺直,像见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异物,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半拍。
斜对面卡座里,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刚要跟身边伙伴说笑,嘴角扬起的弧度猛地凝住,他指尖下意识地扶了扶镜架,冰凉的金属边框蹭过鼻梁,视线却在恩尚身上钉了足有三秒:从她洗得发白、裤脚还带着点磨边的牛仔裤,扫到灰色卫衣袖口起的毛球——那些毛球在暖光里格外明显,像粘在精致绸缎上的棉絮,他的眉峰一点点皱起来,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。
“欸?那是谁啊?”靠窗边的年轻女孩最先按捺不住,手肘轻轻捅了捅身边闺蜜的胳膊,声音压得极低,却像浸了水的棉线,悄无声息地飘到邻座。
她的指尖捏着粉白色的手机壳,屏幕亮着,解锁界面停在相机图标上——显然是刚要点开镜头,又怕太张扬,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往恩尚那边瞟,连指尖都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。
“你没认出来?”闺蜜的声音更细,却裹着点恍然大悟的尖锐,像细针戳破了平静,“就是上次跟金叹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啊!上个月在楼下露台,她穿的还是件洗得泛黄的牛仔外套,袖口都磨出毛边了,怎么今天……”她故意顿了顿,目光像带着钩子,慢悠悠地扫过恩尚脚上的帆布鞋——那鞋帮边缘沾着点不易察觉的泥点,鞋带也不是新的,鞋舌歪歪斜斜地塌着,她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,连说话的语调都带了点轻飘的嘲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