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“吴浩然”三个字时,她指尖的力道陡然加重。
指腹按压在佛头的凹槽里,直到那点钝痛传来,才敢抬头去看赵钰手中展开的军报。
老夫人鬓角的银发在殿内的暖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,原本紧绷的嘴角缓缓绽开弧度。
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,像是久旱的土地迎来了第一场雨。她心中的那块大石——那块从离开漠西那刻起就悬着的大石。
终于“咚”地一声落了地,砸在心底柔软的地方,溅起的全是欣慰的暖意。
这孩子,终究没辜负她的期许,没辜负赵天家的信任,更没辜负漠西那片土地上受苦的百姓。
赵钰的目光扫过军报上的字字句句,原本沉郁的脸庞渐渐被喜色取代。
他猛地将军报拍在御案上,朗声道:“好!好一个吴浩然!以五千之师破三万联军,还收复三城,真是我大雍的栋梁!”他转头看向杨清妮,语气中满是赞叹,“杨老夫人,您这位孙儿,可比当年的您还要勇猛几分啊!”
杨清妮微微躬身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。
“陛下谬赞,这都是将士们用命拼来的功劳,也是陛下慧眼识珠,才让浩然有了施展的机会。”
话虽如此,她眼中的光彩却藏不住——那是看着自家孩子长成参天大树的骄傲。
太和殿内的气氛因为这封捷报变得热烈起来,可谁也不知道。
这份捷报背后,是吴浩然在黑水城城头度过的无数个不眠之夜,是将士们用鲜血和勇气铺就的胜利之路。
三天前的黑水城,正是黄沙最烈的时候。
吴浩然站在城头的箭楼里,指尖抚过城墙砖上的一道深痕。
那是昨天狼族铁骑的弯刀砍出的印记,砖屑还带着被阳光炙烤后的温度。
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铠甲,铠甲的肩甲处已经被箭矢划开了一道小口。
露出里面衬着的棉甲,棉甲上凝结的血渍早已干透,变成了暗沉的褐色。
风从箭楼的窗棂灌进来,掀起他额前的碎发,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的眼睛。
“将军,城西南角的城墙又裂了两指宽,匠人们正用糯米浆混着碎石填补,可照狼族这么攻下去,怕是撑不了两天了。”
副将周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的左臂吊在胸前,绷带渗着血,那是前天守城时被狐族的妖火灼伤的。
吴浩然没有回头,目光依旧落在城外那片翻滚的黄沙上。
黄沙尽头,是狼族和狐族联军的营寨,连绵数十里,黑色的狼头旗和白色的狐尾旗在风里猎猎作响,像两团吞噬一切的阴影。
“新兵们的箭术练得怎么样了?”吴浩然的声音很沉,带着连日来的疲惫,却依旧清晰有力。
“回将军,大部分人能拉满弓了,但准头还差得远。”
周猛走到他身边,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城外。
“而且粮草也快见底了,库房里的干粮只够支撑三天,水井的水位也降了不少,再这么耗下去……”
吴浩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,指尖指向远处的营寨。
“你看拓跋风的布阵,狼族铁骑扎在正面,狐族弟子藏在两侧的密林里。拓跋烈死后,拓跋风急于立威,所以才联合狐不归贸然进攻,他想速战速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