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,将尖啸、恶臭与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一并封存。那不再是莫拉丝的声音,而是某种更古老、更深邃、更邪异的存在,借由她的喉咙向凡人世界发出的亵渎宣言。赫莉本淬毒的凯恩祭刀在刺入莫拉丝身体的瞬间便已碎裂,并非被血肉或骨骼所阻,而是被一股骤然爆发的、纯粹的混沌能量所震碎。
凯恩的神力,那象征着谋杀与战争的酷烈神只之力,在与色孽——那耽于享乐、沉溺痛苦、追求极致感官体验的黑暗亲王的力量正面碰撞时,竟如冰块撞上了熔岩,发出短暂而尖锐的嘶鸣后便被彻底消融、吞噬。
莫拉丝的身体经历了一场恐怖绝伦的蜕变。她被赫莉本刺中的伤口非但没有流血,反而像一朵盛开的、由活体血肉构成的紫色花朵,花瓣边缘是扭曲的肌腱,花蕊中心则是一只缓缓睁开的、闪烁着妖异金光的竖瞳。她的皮肤上浮现出繁复而淫靡的符文,那些符文仿佛拥有生命,在她光滑如玉的体表下游走、交媾、重组,每一次变化都让她散发出的灵能威压几何级数地增长。她的身形被拉长,四肢变得更具柔韧性与力量感,背后甚至隐隐有骨节爆裂的脆响,副肢破体而出。
那股由她为中心爆发开来的灵能冲击波,如同一面无形的巨墙,狠狠拍击在神殿内的每一个人身上。李易铭只觉得大脑像是被灌入了滚烫的铅水,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开始扭曲、融化,耳边充满了诱人堕落的低语和撕心裂肺的惨叫。他闷哼一声,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强行稳住身形,手中的双持手弩差点脱手。
阿丽莎的反应最为直接,作为一名纯粹的战士,她将恐惧领主的战斗本能发挥到了极致。在冲击波袭来的瞬间,她不退反进,身体压低,双剑交叉护在身前,脚下的黑曜石地砖被她蹬出了蛛网般的裂纹。灵能风暴刮过她的战甲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但她就像是风暴中的礁石,屹立不倒,眼眸死死锁定着那个正在蜕变的怪物。
哈格林尖叫一声,被这股力量直接掀飞,重重撞在远处的石柱上。她口吐鲜血,手中的祭祀法杖光芒黯淡,多年的仇恨与精心策划的复仇,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。她导师的死、多年的误解、刚刚才找到的新目标,此刻都化作了对自身无力感的绝望。
“奈丝特拉!”阿洛涵的呼喊中带着一丝颤抖。
就在冲击波即将吞噬哈格林和同样被震得连连后退的赫莉本时,一道柔和而坚韧的翠绿色光幕凭空出现,如同一面巨大的藤牌,挡在了她们身前。光幕上,生命的纹路不断流转,每一次与紫色灵能的碰撞,都会有无数细小的藤蔓与花朵在光幕上生灭,艰难地抵消着那股邪恶的力量。
奈丝特拉站在光幕之后,脸色苍白如纸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她的双手向前平举,指尖流淌出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光幕之中。她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本质——那是对生命最恶毒的扭曲,是将一切美好与活力都拖入无尽沉沦的深渊。
“姐妹!”阿洛涵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奈丝特拉身边,她的一只手搭在奈丝特拉的肩膀上,一股冰冷而锐利的暗影能量涌入,帮助奈丝特拉稳定住了摇摇欲坠的防御法术。姐妹俩的通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,生命与死亡,光明与黑暗,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通过她们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。
“她已经不是莫拉丝了,”阿洛涵的声音凝重无比,“她是色孽在凡世的一个主要化身……或者说,一个即将成形的恶魔王子!”
另一边,赫莉本的情况最为诡异。那股灵能冲击对她的影响似乎最小,或者说,被她内心更为狂暴的情绪所抵消了。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,浑浊的双眼中燃烧着不灭的火焰。衰老夺走了她的美貌,莫拉丝的背叛夺走了她的力量,但那份浸入骨髓的、对凯恩的狂热信仰,以及对莫拉丝长达数个世纪的怨毒,在此刻化作了她最后的燃料。
“怪物……我要你死!”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,干瘪的身体里爆发出与她外表完全不符的力量。她无视了嘴角的血迹,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祭刀碎片,佝偻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,再次冲向正在完成蜕变的莫拉丝。
“赫莉本,回来!不要冲动!”李易铭厉声喝道。但这警告为时已晚。
“来吧,我可怜的、干瘪的旧识,”莫拉丝——或者说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存在——转过那张半人半魔的脸,对着冲来的赫莉本露出了一个极尽嘲讽与怜悯的笑容,“让我赐予你……最后的狂喜。”
她只是随意地抬起一只手,五根手指变得修长而尖锐,指甲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。空气中,数道无形的粉色能量鞭瞬间形成,如同毒蛇般缠向赫莉本。
“所有人,攻击!”李易铭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,在混乱的神殿中炸响。他知道,单打独斗只有死路一条,现在,他们是一个被迫绑在一起的整体,面对的是一个远远超出预估的恐怖敌人。
他的命令成为了战斗的号角。
阿丽莎动了,她的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。恐惧领主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剑技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。她没有选择正面硬撼,而是沿着神殿的廊柱阴影高速移动,双剑在地面上拖出两道细微的火花,寻找着莫拉丝防御的死角。
李易铭的双弩同时举起,弩臂上的附魔符文逐一亮起。他没有瞄准莫拉丝的躯干,而是冷静地对准了她头顶上方悬挂着的一座巨大而华丽的秘银香炉。那里是神殿的穹顶,结构相对脆弱。
“嗖!嗖!”
两支灌注了他全部力量的爆裂弩矢,拖着漆黑的尾迹,精准地射中了香炉的悬挂锁链。
与此同时,阿洛涵的攻击也到了。她没有吟唱咒语,而是通过与奈丝特拉的能量循环,瞬间将汇聚的暗影之力释放出去。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影长矛,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,直刺莫拉丝的后心。而奈丝特拉则在阿洛涵施法的瞬间,将防御光幕化作无数翠绿色的藤蔓,一部分卷向那些袭向赫莉本的能量鞭,另一部分则缠绕向莫拉丝的双脚,试图限制她的行动。
远处的哈格林也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,她擦去嘴角的鲜血,眼神中的绝望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所取代。她举起法杖,用沙哑的声音念诵起德库拉女巫团最恶毒的诅咒。
“以德库拉之名,我诅咒你!感官错乱,力量流失,灵魂枯萎!”
一团混杂着黑与灰的雾气从她的法杖顶端射出,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战场。这不是直接的攻击,而是作用于灵魂与感知层面的削弱法术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所有的攻击都命中了各自的目标。
“轰隆!”
巨大的秘银香炉从天而降,带着万钧之势砸向莫拉丝的头顶。阿洛涵的暗影长矛精准地刺中了她的后心。奈丝特拉的藤蔓成功地缠住了她的脚踝。哈格林的诅咒雾气也笼罩了她的身体。
然而,接下来发生的一幕,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。
面对头顶砸落的香炉,莫拉丝只是轻蔑地抬起另一只手,一股无形的气罩便将那沉重的香炉稳稳托住,然后轻轻向旁边一推,香炉便轰然砸在一旁的地面上,将坚硬的黑曜石地砖砸得粉碎。
刺中她后心的暗影长矛,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,就像是被投入烈火的冰雪,迅速消融,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。缠绕在她脚踝的生命藤蔓,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、变黑、化为灰烬。
唯一似乎起效的,是哈格林的诅咒。莫拉丝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滞,脸上那妖异的笑容也僵硬了片刻。显然,这种直指灵魂的恶毒巫术,即便是色孽的宠儿也无法完全豁免。
但也就仅此而已了。
“不错的……余兴节目。”莫拉丝的声音充满了愉悦,“你们的反抗,就像是祭品在屠刀下的颤抖,如此……悦耳。”
她轻描淡写地一挥手,那些缠向赫莉本的能量鞭骤然加速,瞬间便将赫莉本抽得皮开肉绽,倒飞出去,再次撞在石柱上,这一次,她连惨叫都未能发出,便昏死了过去,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。
紧接着,她将目光转向了正在高速移动的阿丽莎。
“小姑娘,你的剑舞得很漂亮,但是……太僵硬了。”
莫拉丝的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,下一秒,她已经出现在阿丽莎突进的路线上,快得匪夷所思。阿丽莎瞳孔猛缩,想也不想,双剑交叉,瞬间布下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。
“铛铛铛铛铛!”
一连串密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。阿丽莎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剑上传来,虎口瞬间崩裂,鲜血直流。她看到了莫拉丝的攻击方式——她的指甲,那五根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指甲,每一次挥动都带出数道残影,精准无比地点在她的剑身上。那不仅仅是物理攻击,每一击都附带着一股侵蚀心智的能量,让阿丽莎感觉自己的战意正在被瓦解,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奢靡、放纵的幻象。
“后退!阿丽莎!”李易铭的声音及时将她从精神恍惚中唤醒。
阿丽莎一咬舌尖,剧痛让她恢复了清明。她借着莫拉丝一次攻击的力道,身体如同陀螺般旋转着向后飞退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莫拉丝接踵而至的致命一击。
战场的局势在短短几十秒内就急转直下。敌人的强大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,而是一场围猎,只不过,他们才是被围猎的一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