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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色孽的信徒(1 / 2)

纳迦隆德的夜,比提利尔的更加深邃,也更加冰冷。黑曜石构筑的巨城在惨白的月光下,宛如一头匍匐在冻土上的远古巨兽,每一扇窗户都像是它窥探世界的眼睛,闪烁着或明或暗的幽光。巫王马雷基斯为李易铭一行安排的居所,是仅次于王室成员和最高阶领主的奢华宫苑,位于巫王宫殿的侧翼,既彰显了对这位新晋盟友的重视,又巧妙地将其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。

宫苑内,温暖的火盆驱散了纳迦罗斯的严寒,墙壁上悬挂的提利尔风格挂毯,是李易铭特意带来的随行物品,为这片冰冷肃杀的黑暗精灵建筑增添了一抹熟悉的暖色。然而,此刻房间内的气氛却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凝重几分。

那场为他们接风洗尘,实则暗流汹涌的宫廷晚宴已经结束了几个小时,但莫拉丝那令人过目难忘的身影,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仿佛能渗透进骨髓的诡异魅力,依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
“我不喜欢她。”阿丽莎·黑刃率先打破了沉默,她正用一块柔软的丝绸擦拭着自己新打造的佩剑“嫉妒之心”,动作精准而有力,仿佛每一次擦拭都能削去一丝心头的不安。她的声音低沉而肯定,不带丝毫犹豫,“她的眼神……像是在剥光你的一切,不是看一个战士或是一个领主,而是看一件有趣的藏品,一件随时可以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东西。”

阿洛涵坐在窗边,月光勾勒出她矫健而优美的轮廓。她没有看任何人,只是望着窗外那座高耸入云的巫王之塔,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烦躁:“她的力量很奇怪。不是纯粹的魔法,也不是凯恩的神力。那是一种……黏稠的,令人作呕的力量,它在歌唱,歌唱着欲望和堕落。我体内的能量在抗拒着它,奈丝特拉感觉到的比我更清晰。”

奈丝特拉坐在李易铭身边,轻轻握着他的手,她的脸色有些苍白。作为生命与自然的使者,她对腐化和堕落的气息最为敏感。晚宴上,莫拉丝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靠近,都让她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舐过一般,浑身不适。“那是一种……反生命的力量,”她低声说,声音微微颤抖,“它不是像纳垢的瘟疫那样直接腐蚀生命,而是扭曲它,诱惑它,让生命在极致的感官享乐中走向自我毁灭。我能感觉到她周围的空气都在哀嚎,那些被她气息污染的生命力,正在变成最污秽的养料。”

哈格林独自坐在一张阴影笼罩的椅子里,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巧的祭祀匕首,匕首的锋刃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芒。她听着众人的议论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:“你们现在才感觉到?德库拉女巫团与巫女林对峙了数百年,我们对那股力量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了。那不是属于这个世界凡人的魔法,那是来自混沌的低语,是色孽的福音。”

“色孽?”李易铭的眉头紧紧锁起。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。在提利尔的图书馆里,在与尤莉卡和娜莉斯卡的交谈中,他不止一次听过这个代表着极致享乐、欲望、堕落与痛苦的混沌邪神的名讳。他只是没想到,会在纳迦罗斯的权力核心,在巫王马雷基斯的母亲身上,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位邪神的存在。

“没错,就是那个真正的‘黑暗亲王’,‘欢愉之主’,”哈格林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与憎恨,“莫拉丝,她是色孽在这个世界上最宠爱的凡人信徒之一。你们以为她那青春永驻的美貌是天生的吗?那是她用无数灵魂和无尽的堕落仪式,从她的邪神主子那里换来的赏赐。”
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哈格林身上,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一直沉默不语,像一尊枯槁雕像般蜷缩在角落里的赫莉本,此刻缓缓抬起了头。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愈发可怖,浑浊的双眼中却闪烁着一抹洞悉一切的怨毒之火。

“她说的没错,”赫莉本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,“那个婊子……她从数千年前就开始了。早在阿苏焉的神选者,永恒女王艾拉瑞丽的丈夫‘守护者’泰瑞昂堕落之前,她就已经在向色孽献上自己的忠诚了。”

李易铭转向赫莉本,他知道,这位前鲜血女祭司长将是揭开莫拉丝秘密的关键。他走到赫莉本面前,蹲下身,平视着她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,用一种尽可能平和的语气问道:“赫莉本,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。你和她共事了数千年,你一定知道她的底细。这很重要,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,更是为了整个纳迦罗斯。”

赫莉本浑浊的眼珠转动着,审视着李易铭。她看到了他眼中不加掩饰的真诚和锐利,也看到了他身边那些同样强大而美丽的女性投来的关切目光。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干涸的心田中泛起。曾几何时,她也曾像她们一样,站在权力的巅峰,被无数人敬畏和渴望。而现在,她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,一个被流放的失败者。而这个曾被她亲手放逐的孩子,如今却成了唯一愿意倾听她,甚至需要她的人。

她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,发出一声悠长的,仿佛来自古墓深处的叹息。

“底细?她的底细就像一条盘踞在纳迦罗斯地底的毒蛇,根须早已遍布了整个王国的每一寸土壤,”赫莉本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仇恨,“你们在晚宴上看到的那些贵族,那些将军,那些衣着光鲜、举止优雅的男男女女,你们以为他们效忠的是巫王马雷基斯?是凯恩?不,他们中的许多人,在深夜里,会在莫拉丝的神殿中,跪倒在色孽的淫靡圣徽之下,祈求着感官的刺激和力量的赏赐。”

这个信息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阿丽莎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,奈丝特拉和阿洛涵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。

“她发展了一个教派,”李易铭沉声说道,这不是疑问,而是陈述,“一个秘密的色孽教派,就在纳迦隆德,就在巫王的眼皮底下。”

“眼皮底下?”赫莉本发出一阵嘶哑的、像是夜枭般的怪笑,“孩子,你太天真了。她不是在巫王的眼皮底下,她就是那只眼睛本身的一部分!纳迦罗斯的情报网络,有多少掌握在她的手里?宫廷的侍卫,有多少是她安插的亲信?甚至……甚至连巫王的黑卫中,都未必没有被她腐化的人!”

赫莉本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,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,抓住了李易铭的衣袖:“我当年……我就是因为发现了她的秘密,发现了她试图用色孽的教义去腐化凯恩的鲜血女祭司,才被她陷害的!她污蔑我背叛凯恩,煽动那些愚蠢的信徒背叛我,夺走了我的一切……夺走了我的力量,我的美貌,我的地位……她用她那肮脏的色孽魔法,偷走了我的生命力,让我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!”

怨毒的话语在房间里回荡,带着血与泪的控诉。李易铭能清晰地感受到赫莉本那深入骨髓的仇恨,这不是单纯的权力斗争失败后的怨怼,而是一种信仰被玷污、尊严被践踏后的不死不休。

“如果真是这样,”李易铭站起身,在房间里来回踱步,大脑飞速运转,“那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。一个忠于混沌邪神的巫王之母,一个渗透了纳迦罗斯上层社会的秘密教派……这简直就是一个埋在马雷基斯王座之下的炸药桶。一旦瓦尔基娅的恐虐大军在北方施加足够的压力,莫拉丝完全有可能在纳迦隆德内部引爆这场危机,里应外合,将整个纳迦罗斯拖入混沌的深渊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马雷基斯可能不知道这一切?”阿丽莎皱眉问道。

“不,”李易铭摇了摇头,眼中闪过一丝明悟,“他知道。”

这个结论让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
“他一定知道,”李易铭继续分析道,“马雷基斯是活了数千年的巫王,他的智慧和控制欲都达到了凡人的顶峰。纳迦隆德没有任何事情能完全瞒过他。他之所以容忍莫拉丝和她的教派存在,原因恐怕非常复杂。”

他停下脚步,看向众人:“或许,是因为那是他的母亲,他无法或不愿亲手处置。或许,他认为自己能够控制住这个教派的规模,甚至在某些时候,利用色孽信徒的力量来平衡其他派系。又或许,他是在等待一个时机,一个能够一劳永逸地清除这个毒瘤,而又不会动摇自己统治根基的时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