斥候小队的遭遇,像一块沉重的铅云,压在米拉格连诺幸存者的心头。葬礼是简短而压抑的。五个简陋的木棺并排摆放,里面装着的,是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,如今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尸体。尤莉卡亲手为他们合上了棺盖,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但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里,此刻却像是凝结了万年不化的寒冰。
李易铭站在她的身旁,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彻骨寒意。他知道,这场悲剧在尤莉卡心中种下了什么。她没有哭泣,没有抱怨,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,但那份沉默,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宣泄都更令人心悸。
娜莉斯卡也出席了葬礼,她的神情肃穆,带着一丝贵族式的悲悯。她看向尤莉卡的眼神有些复杂,有同情,或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。这个来自基斯里夫的骑士,似乎也感受到了尤莉卡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。
葬礼结束后,三人回到了他们的临时指挥所——那座被征用的小酒馆,墙上还残留着昔日欢宴的痕迹,如今却只剩下凝重的军事氛围。
“根据尤莉卡带回的情报,城东那片废弃森林里,至少盘踞着上百名鼠人,而且装备精良,有可能是鼠人建立的前进据点。”李易铭指着沙盘上标记的区域,声音低沉,“它们在搬运金属部件和次元石,这说明它们可能在组装某种战争机器,或者进行更邪恶的实验。”
娜莉斯卡眉头紧锁:“我们不能坐视它们在城外坐大。一旦它们的据点成型,对米拉格连诺的威胁将成倍增加。”
尤莉卡突然开口,声音冰冷得像淬毒的刀锋:“我们必须主动出击,在它们站稳脚跟之前,摧毁那个据点。用它们的鲜血,来祭奠我们死去的兄弟。”她的眼神扫过李易铭和娜莉斯卡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李易铭看着尤莉卡,心中微微一叹。他知道她心中的复仇火焰有多么炽烈,但他作为指挥官,必须保持冷静。“尤莉卡,我理解你的心情。但根据你的描述,敌人的实力不容小觑,而且占据地利。强攻那个据点,我们可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。”
“代价?”尤莉卡冷笑一声,“我们已经付出了五个兄弟的性命!难道还要等它们把爪子伸进城里,屠杀更多的平民吗?我承认……仁慈和谨慎,的确是懦弱的代名词!”
娜莉斯卡忍不住开口:“尤莉卡,李易铭的顾虑是有道理的。我们现在的兵力有限,必须慎重行事。”
“慎重行事,就是眼睁睁看着敌人壮大吗?”尤莉卡针锋相对,“娜莉斯卡,我以前和你一样,习惯了基斯里夫那种堂堂正正的阵地战和贵族决斗,但对付这些卑鄙的老鼠,就必须比它们更狠,更不择手段!”
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。
李易铭揉了揉眉心,他知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。“我们不必急于进攻它们的据点。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。”他沉吟片刻,目光投向沙盘上另一个位置,“这里,罗萨村,位于米拉格连诺东南方向十五里,是通往南方产粮区的一条重要通道。如果鼠人要彻底围困米拉格连诺,罗萨村必然是它们下一个目标。我们可以在那里建立一个前哨,一方面保护这条通道,另一方面,也可以作为我们未来反击鼠人据点的一个跳板。”
娜莉斯卡点了点头:“这是个稳妥的方案。罗萨村地势相对开阔,易守难攻。我们可以利用村庄的房屋和围墙,构建防御工事。”
尤莉卡没有立刻表态,她只是冷冷地看着沙盘,似乎在权衡利弊。最终,她哼了一声:“随便你们。不过,如果只是被动防守,别指望我的‘小猫’们会像木桩一样杵在那里。”
李易铭知道她这是默认了。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。“娜莉斯卡,你带领你的持盾矛兵,负责罗萨村的防御工事构建和主要防守。尤莉卡,你的轻装部队负责外围的警戒和侦察,随时准备支援。我会带领弩手部队,作为机动火力支援。”
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。
第二天一早,一支由娜莉斯卡率领的,包含三十名持盾矛兵的队伍,开赴罗萨村。他们还携带了大量的工具和物资,准备在村庄里大兴土木。李易铭则带领着二十名弩手,紧随其后。尤莉卡的二十名轻装斥候,则像幽灵一样散布在队伍的周围,警惕地侦察着任何可能的威胁。
罗萨村是一个典型的提利尔村庄,房屋大多是石头和木材混合结构,外面有一圈低矮的土石围墙。村里的居民早已在鼠人威胁初现时便逃往米拉格连诺,此刻村庄里一片死寂,只有废弃的农具和散乱的家具,诉说着曾经的仓促。
娜莉斯卡一到村庄,立刻展现出她卓越的组织能力。她指挥士兵们清理路障,加固围墙,挖掘壕沟,设置鹿砦。她亲自扛着石块,和士兵们一起劳作,丝毫没有贵族的架子。她的坚韧和果决,赢得了士兵们的尊敬。那些新招募的提利尔士兵,虽然缺乏经验,但在她的带领下,也干劲十足。
李易铭则带着弩手们,在村庄的关键位置设置射击点。他选择了一些视野开阔的二层小楼,或者在高处搭建简易的射击平台。他反复强调射击纪律和火力分配,要求弩手们在战斗中保持冷静,优先射杀敌人的有生力量和指挥单位。
尤莉卡的斥候们则在村庄外围游弋。她们清理了村庄周围的灌木丛,设置了一些简易的绊索和陷阱。尤莉卡本人则像一只警惕的猎豹,不时地出现在村庄的各个角落,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。她对娜莉斯卡那种按部就班的阵地防御,似乎有些不以为然,嘴角时常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。
时间在紧张的忙碌中流逝。两天后,罗萨村的防御工事初具规模。一道由壕沟、鹿砦和加固围墙组成的防线,环绕着村庄。村内的房屋也被改造成了坚固的火力点。
然而,敌人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准备时间。
第三天黄昏,当最后一抹残阳即将沉入地平线时,凄厉的警报声突然划破了罗萨村的宁静!
“敌袭!鼠人!几百只鼠人!”一名在村外了望塔上的斥候,声嘶力竭地呼喊着,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。
“各就各位!准备战斗!”娜莉斯卡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,瞬间传遍了整个村庄。她迅速穿上那身来自基斯里夫的重型板甲,手持长矛和鸢盾,站在了村庄南面围墙最薄弱的一段。
李易铭也立刻带领弩手们进入了预设的射击阵地。他冷静地观察着远方。
只见黑压压的一片,如同潮水般从南面的荒野中涌来!那是数不清的斯卡文鼠人!它们挥舞着锈迹斑斑的武器,口中发出刺耳的“吱吱嘎嘎”的尖叫,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。
冲在最前面的是大量的奴隶鼠,它们衣衫褴褛,手中拿着简陋的木棍、石块,甚至徒手冲锋,完全是炮灰的角色。紧随其后的是装备稍好一些的氏族鼠,它们手持弯刀、短矛和破旧的盾牌,组成一个个混乱的方阵。在鼠群中,还能看到一些行动敏捷的阴沟奔行鼠,以及几只扛着简陋旗帜的鼠人小头目。
“至少有三百只!”李易铭迅速判断出敌人的数量,心中不由一沉。他们的兵力加起来还不到一百,这是一场硬仗。
“弩手!自由射击!优先射杀那些扛旗的!”李易铭的声音在城头响起。
“嗖嗖嗖!”二十名弩手立刻开始抛射,箭雨稀疏地落入鼠群之中,引起一阵骚动,十几只正在用小皮鞭驱赶奴隶鼠的小头目中箭倒地,前排的奴隶鼠四散奔逃。
“长矛手!标枪瞄准那些氏族鼠方阵的前排!扔!”娜莉斯卡冷静地下令。
“咻咻咻!”三十支标枪呼啸而出,精准地刺入了氏族鼠密集的队伍中。标枪的威力远大于弩箭,被击中的氏族鼠纷纷惨叫着倒下,在鼠群中造成了一片小小的混乱。
然而,鼠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。仍有大量氏族鼠无视同伴的死亡,依旧疯狂地向前冲锋。
很快,第一波奴隶鼠被驱赶着冲到了壕沟前。它们毫不犹豫地跳进壕沟,试图爬过鹿砦。
“长矛手!刺!”娜莉斯卡厉声喝道。
第一排的持盾矛兵们,紧握着手中的长矛,透过盾牌的缝隙,狠狠地刺向那些试图爬上来的奴隶鼠。鲜血飞溅,惨叫声不绝于耳。壕沟很快被鼠人的尸体填满了一小半。
但更多的鼠人踩着同伴的尸体,涌了上来。它们疯狂地抓挠着鹿砦,试图将其推倒。
“稳住!保持阵型!”娜莉斯卡大声鼓舞着士气。她手中的长矛如同毒蛇出洞,每一次刺出,都必然带走一只鼠人的性命。她的勇猛,激励着身边的士兵。
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。
围墙上,人类士兵与鼠人展开了殊死的搏斗。长矛与弯刀碰撞,盾牌与利爪摩擦。鲜血染红了围墙,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鼠人特有的恶臭。
李易铭的弩手们发挥了巨大的作用。他们居高临下,冷静而精准地射杀着那些对防线威胁最大的鼠人。他们的每一箭,都像死神的镰刀,收割着鼠人的生命。
一名年轻的提利尔士兵,名叫安东尼奥,他原本是米拉格连诺的一个小商贩。此刻,他浑身浴血,手中的长矛已经折断,他抽出腰间的短剑,疯狂地劈砍着一只爬上围墙的氏族鼠。那只氏族鼠张开血盆大口,咬向他的手臂。安东尼奥怒吼一声,不闪不避,手中的短剑狠狠地捅进了鼠人的眼睛!
“啊!”安东尼奥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,他的手臂被鼠人锋利的牙齿撕下了一块肉。但他没有退缩,一脚将死去的鼠人踹下围墙,然又抄起一根同伴掉落的长矛,继续战斗。
这样的场景,在围墙的每一段都在上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