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时辟出的验房内,窗户紧闭,以厚布遮光,仅留数盏灯烛,将中央台架上的身影照得清晰而冰冷。
长乐公主的遗容已被苏九精心整理过,褪去了宫装华服,只着一袭素白中衣,面容安详如沉睡,唯有颈间一道深紫色的勒痕,以及额角处因坠落造成的淤青与破损,昭示着她生前最后时刻遭遇的不测。
白砚舟立于台前,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他深吸一口气,摒除杂念,那双因常年捣药、辨识药材而格外敏感的手戴着特制的薄丝手套,此刻正轻柔而精准地检查着公主的遗体。
裴昭雪与裴昭明静立一旁,屏息凝神,不敢打扰分毫,空气中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,以及白砚舟间或的低语。
“体表除坠落造成的擦伤、挫裂伤及多处骨折外,最显着的异常在此处。”
白砚舟的声音低沉而稳定,他指向公主颈部那道狰狞的勒痕,“此痕颜色深紫,边缘清晰,伴有皮下出血及轻微表皮剥脱,呈环绕状,但于颈后略有交错。初步判断,并非粗糙绳索所致,更像是……某种特制的、柔韧且具有一定宽度的带状物,比如鞣制极佳的软皮,或是浸过油的致密丝绦。”
他边说,边用指尖虚虚沿着勒痕走向比划:“力度极大,瞬间窒息。但……”
他话语一顿,眉头微蹙,手指移向公主的后颈,在颈椎部位细细按压、触摸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他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,苏九适时递上沾湿的温帕,他略一颔首示意不用。
忽然,他指尖动作停住,反复确认数次,猛地抬头看向裴昭雪与裴昭明,眼中满是震惊与确定:“不对!公主并非单纯坠塔窒息而亡!”
“什么?”裴昭雪一步上前,紧盯着他。
白砚舟沉声道:“我触检其颈椎,发现第五节、第六节颈椎之间,有极其细微的、非自然坠落后仰或前屈所能形成的错位与骨裂!这种损伤,更符合被人从身后以巨大力量,用前臂或类似物体勒住颈部,同时猛烈向后扳折所致!这是一种……迅捷而狠辣的杀人手法,旨在瞬间折断颈骨,令人毙命,远快于窒息过程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着残酷的细节:“换言之,公主在坠塔之前,很可能已经……或者说,正在被人以此手法袭击。坠塔,或许是为了掩盖这真正的致命伤,制造失足或自尽的假象。”
裴昭明拳头骤然握紧,骨节发白,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:“也就是说,塔顶并非第一现场,或者至少,在塔顶发生了搏斗与谋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