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着为了保护自己(和妹妹)而重伤濒危、生死悬于一线、那个总是温润带笑、医术高超的白砚舟,此刻毫无生气地倒在血泊中,看着妹妹悲痛欲绝、几乎崩溃的模样,一股难以言喻的、如同海啸般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心头——
是排山倒海的愧疚,是焚心蚀骨的愤怒,是滔天的、足以燃尽一切的恨意!
这恨意,既针对造成这一切悲剧根源的净尘僧,也针对那强加于他、带来无尽麻烦与灾祸的所谓“前朝血脉”宿命!
“净!尘!”
裴昭明猛地抬起头,双眼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布满了骇人的血丝,他死死盯住那因强行催动装置而同样气息萎靡、摇摇欲坠、靠在残骸上喘息的净尘僧,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,声音冰冷、嘶哑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,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索命梵音。
而净尘僧,在耗尽心力发出那最后一击后,仿佛也燃尽了所有的生命力与灵魂。
他看着倒地不起、生机微弱的白砚舟,看着悲愤填膺、泪流满面的裴昭雪和杀意沸腾的裴昭明,那疯狂偏执的眼神中,似乎也掠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、难以言喻的、近乎茫然的神色,但很快便被一种扭曲的、“使命已达”、“阻碍已除”的空洞与释然所取代。
他背靠着那依旧残留着高温、但光芒彻底熄灭、如同巨大尸体般的共鸣装置残骸,大口地、艰难地喘息着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剧痛,乌黑的血沫也不断从他的嘴角溢出,滴落在前襟。
“少主……老衲……送您……安然……上路……也……彻底……断了……那些野心家的……念想……”
他断断续续地说着,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,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自以为是的“欣慰”与“解脱”。
“你闭嘴!”
裴昭明厉声打断他,心中的怒火与一直以来压抑的、关于身世的迷茫、对现有生活的扞卫,如同积压已久的火山般轰然爆发,“谁是你的少主!我裴昭明,生是裴家的人,死是裴家的鬼!我的命,轮不到你这妖僧来决定!更轮不到你,来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!”
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,因极度用力而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,苍白无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