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沉,清州市公安局大楼局长办公室的灯光,如同黑暗海洋中的一座孤岛灯塔,倔强地亮着。
李正峰站在窗前,窗外城市的霓虹无法驱散他眉宇间的凝重。绑架未遂事件虽然被挫败,但三名嫌疑人的顽固沉默,像一根毒刺扎在心头。对手的猖狂和周密,远超预期。这不再是简单的腐败与反腐败的较量,而是演变成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暗战。
被动防御,永远解决不了问题。对手既然已经将黑手伸向了赵晓颖,就意味着他们彻底撕下了伪装,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反扑。在这种时候,退缩和单纯的加强安保,只会助长其气焰,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。
必须主动出击!必须打乱对方的节奏,让他们自乱阵脚!
一个大胆而强硬的想法,在李正峰脑中逐渐清晰——直接去找刘明维。
不是在看守所的审讯室,那种环境是专案组的主场,刘明维虽然崩溃“爆料”,但更多是出于一种混乱的报复心理和求生欲。他要去市政府,在刘明维曾经熟悉、并一度掌控权力的地方,以一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和姿态,去见他。
这不是常规的审讯,这是一次心理上的“攻城锤”!他要利用刘明维此刻复杂的心理——对旧日权力的留恋、对背叛者的怨恨、对自身处境的绝望以及对未来的恐惧,进行一次高强度、高压力的面对面交锋。目的,不仅仅是获取更多口供,更是要通过这次会面,向刘明维背后那些尚未浮出水面的“大人物”,传递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号:专案组寸步不让,并且,已经掌握了直指核心的钥匙!
同时,这也是对清州市政府内部那些仍在观望、甚至可能暗中与刘明维余党藕断丝连的官员,一次最直接的震慑!
想到这里,李正峰不再犹豫。他拿起内部电话,直接拨通了专案组负责人韩博的加密线路。
“韩组,我有一个想法……”李正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,语气坚定。
电话那头,韩博沉默了片刻,显然在快速权衡利弊。最终,他沉声道:“风险不小。刘明维现在是惊弓之鸟,又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,你的直接刺激,可能会让他彻底封闭,也可能让他胡言乱语,干扰视线。”
“我明白风险。”李正峰道,“但我们现在需要突破!绑架赵晓颖,说明对手已经急了,他们在害怕!刘明维是他们防线上的一个关键缺口,我们必须趁着他心理防线最不稳定的时候,施加最大压力,撬开更大的缝隙!而且,我需要通过这次行动,告诉所有人,无论是谁,只要触犯法律,都必须付出代价,没有侥幸可言!”
韩博沉吟了一下,最终做出了决断:“好!我同意你的方案!以攻为守,有时候是最好的防御。你需要什么支持?”
“我需要专案组的正式授权,以及……我需要知道,关于郑怀古及其关系网,我们目前掌握的最具杀伤力、但尚未对外透露的‘料’是什么?”李正峰问道。
韩博在电话那头低声交代了几句。李正峰的眼神随之变得更加锐利。
“我明白了。有了这个,足够了。”
……
第二天上午,清州市政府大楼。
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照射进来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和压抑。工作人员行色匆匆,彼此间很少交流,偶尔的眼神碰撞也迅速避开。
李正峰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,肩章上的警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他没有带随从,独自一人,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,走进了市政府大楼。他的出现,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这位刚刚经历绑架风波、亲手粉碎阴谋、并深度参与“909”大案的市公安局局长,此刻出现在这里,本身就充满了强烈的象征意义。
他没有去市长或市委书记的办公室,而是径直走向位于大楼高层、如今已暂时被封锁的,原副市长刘明维的办公室区域。
两名由专案组指派、身着便装但气质精干的调查员早已守在刘明维办公室门口,看到李正峰,微微点头示意。
“人在里面?”李正峰平静地问。
“在里面,情绪不太稳定。”一名调查员低声道。
李正峰点了点头,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实木办公室门。
办公室依旧保持着刘明维被带走时的样子,宽大、奢华,红木办公桌,真皮沙发,背后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精装书籍(其中不少可能从未被翻开过),墙上还挂着一幅“厚德载物”的书法。只是,昔日这里的主宰者,如今已沦为阶下囚,而办公室也失去了往日的“生气”,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死寂和颓败。
刘明维坐在办公桌后面那张他曾经运筹帷幄、发号施令的高背椅上,但此刻的他,与往日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。他穿着看守所的号服,外面套了一件不合身的旧西装(可能是办案人员提供的),头发凌乱,眼窝深陷,胡子拉碴,整个人缩在椅子里,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,却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进去。
听到开门声,他缓缓转过头,当看到一身警服、英挺肃穆的李正峰时,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,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瞬。那身警服,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他此刻最不堪的现实。
“李……李局长。”刘明维的声音干涩沙哑,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,有戒备,有残留的傲慢,更有无法掩饰的虚弱。
李正峰没有理会他的称呼,径直走到办公桌前,但没有坐下,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明维,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,扫过他憔悴的脸庞。
“刘明维,”李正峰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“换个环境,和你聊聊。”
刘明维嘴角抽搐了一下,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聊?还有什么好聊的?该说的,不该说的,我都说了。我现在就是个等死的废物,李局长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