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点内灯火昏暗,空气中弥漫着机油、尘土和一丝草药的气息。确认暂时安全后,杰罗尼莫才松了口气,向众人介绍:“这里是反抗军的临时据点。我是杰罗尼莫,如你们所见,是被召唤来修复这个错误时代的从者。我们反抗军目前有四名成员,除去我,还有三名能战斗的同伴。”他顿了顿,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,“刚才能冲进那个戒备森严的宫殿,全靠罗宾汉借给我的宝具【无貌之王】,它赋予了我极强的潜行和扰乱能力。”
南丁格尔一直沉默地听着,她锐利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杰罗尼莫身上。此刻,她上前一步,声音清晰而冷静,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:
“杰罗尼莫先生,请原谅我的直接。但有一个问题我无法忽视。”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,“美利坚合众国的成立,以及后续对西部的开拓史,是建立在无数印第安原住民的血泪、牺牲和被迫迁徙之上的。对你而言,这是无可辩驳的血海深仇。那么,你现在选择帮助我们修复这个特异点,让历史回归‘正轨’,本质上就是在保护那个未来——那个你的同胞将继续遭受苦难、被剥夺土地、甚至种族灭绝的未来。你为何要这么做?”
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匕首,刺破了暂时的平静,直指最核心的矛盾。藤丸立香和玛修都屏住了呼吸,连通讯器那头的林秋也暂时沉默了。
杰罗尼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、刻骨铭心的痛苦。他闭上眼,仿佛在强忍着什么,过了好几秒才缓缓睁开,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“你说得对,护士小姐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“我的父亲、我的妻子、我的孩子……他们都是在白人的枪炮和谎言下死去的。我生前最后的岁月,也一直在反抗,为了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和尊严而战。那段历史,对我们来说,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,是流淌在血脉里的仇恨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最终定格在远方,仿佛穿透了地层的阻隔,望向那片充满血与火记忆的土地。
“但是,”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坚定,“护士小姐,迦勒底的诸位,你们告诉我,我们正在面对的是什么?是整个人类历史的终结!是所有种族、所有国家、所有文明都将化为灰烬的浩劫!”
“是的,美国的成立伴随着对原住民的暴行,这是历史的一部分,是血淋淋的真相,无法抹去。但这终究是人类内部,不同族群、不同文明在特定历史时期碰撞产生的悲剧和冲突。”杰罗尼莫的拳头微微握紧,“而现在威胁我们的,是来自‘人类史之外’的毁灭。它不分白人、印第安人、黑人、黄种人……它要将一切都归于虚无。”
“想要抹除一段伤害自己的历史,这种愤怒和渴望,我比任何人都理解,都感同身受!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充满了力量,“但是,真正困难的,是为了更大的‘我们’而暂时放下‘小我’的仇恨,去保护那个包含了我们痛苦、但也孕育了无数其他可能和未来的完整历史!”
“如果因为一族的仇恨,就放任整个人类在无谓的内斗中走向灭亡,那才是我那些死去的同胞的血,真正白流了!那才是对生命最大的亵渎!保护这段包含伤痛的历史,不是为了遗忘,而是为了在未来的可能性中,寻求真正的和解与改变!让后人有机会去反思,去避免重蹈覆辙!”
杰罗尼莫的话语如同沉重的鼓点,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。他眼中的痛苦并未消失,但那份超越种族仇恨的担当和格局,却散发出震撼人心的光芒。
南丁格尔静静地听着,她那双总是冷静评判生命价值的眼眸中,第一次对眼前这位战士流露出深深的敬意。她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我明白了,杰罗尼莫先生。”南丁格尔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,但多了一份认同,“你的选择,是基于对生命本身最崇高的守护。这份觉悟,令人钦佩。我收回之前的质疑。我想迦勒底也会愿意将反抗军视为修复人理的可靠同伴。”
藤丸立香和玛修也用力点头,心中的疑虑彻底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位印第安勇士的敬佩和并肩作战的决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