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高大、沉默的身影站在那里,几乎挡住了外面微弱的篝火光。是老猎人石坚。他背着那杆用旧时代合金管改造的长筒猎枪,枪管在黑暗中泛着冷硬的幽光。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劈斧凿,在阴影中显得更加冷硬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,平静地落在封野身上,尤其是他那条闪烁着紊乱蓝金光芒、布满恐怖斑痕的左臂和血肉模糊的肩背。
那目光没有任何怜悯,没有好奇,甚至没有疤脸强那种赤裸的恶意。只有一种冰冷的、如同在评估一件武器或一头猎物般的审视。仿佛在计算他的伤势程度,评估他体内那股狂暴力量的稳定性,以及……他还能活多久。
封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,如同被天敌锁定的野兽。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——空空如也,那截钢筋在冷却塔的搏杀中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。他只能用更加冰冷、更加戒备的目光回视着石坚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声,警告对方不要靠近。
石坚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敌意。他的目光在封野肩背那深可见骨、边缘带着诡异暗红斑块的爪痕上停留了片刻,又扫过他左臂皮肤下紊乱闪烁的蓝金纹路。他那粗糙如同树皮般的脸上,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,但转瞬即逝。随即,他什么也没说,什么也没做,只是深深地看了封野一眼,那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……了然?或者说是确认?
然后,他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,转身融入了营地的阴影之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石坚的离开并没有让封野放松,反而像一块更沉重的石头压在了心头。这个沉默的老猎人,比林薇更加深不可测。林薇的目光带着探究和警告,而石坚的眼神,纯粹是猎人对猎物的评估。他看到了什么?他知道了多少?他的沉默比任何威胁都更加致命。
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,封野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金属板上,剧烈地喘息。汗水混合着伤口渗出的组织液,在皮肤上流淌,带来一阵阵刺痒和冰冷的黏腻感。他艰难地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,摸向腰间那个用兽皮缝制的小皮囊——林薇给的药膏。
皮囊冰凉沉重。他颤抖着手指,费力地解开系绳。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。他挖出一大块暗绿色的糊状药膏,触手冰凉刺骨。他咬着牙,强忍着每一次动作带来的撕裂痛楚,将药膏厚厚地涂抹在肩背深可见骨的爪痕上,涂抹在左臂那些灼热紊乱的蓝金纹路和蔓延的暗红斑块上。
嗤——!
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!一股无法形容的、深入骨髓的剧痛瞬间从药膏接触的每一寸皮肤爆发!比在医疗帐篷时强烈十倍!封野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,猛地弓起,牙齿深深陷入下唇,鲜血瞬间涌出!他死死压抑着喉咙里的惨叫,额头上、脖子上青筋暴凸,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!
剧痛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!
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被痛苦彻底摧毁时,那股熟悉的、霸道的清凉感终于如同决堤的冰河,汹涌地渗透进来!它无视狂暴的能量冲突,无视濒临崩溃的神经,如同最冷酷的君王,蛮横地镇压着一切混乱!
皮肤下激烈闪烁、如同要爆裂开来的蓝金纹路,光芒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摁住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、黯淡,最终只留下微弱而规律的搏动。体内那要将身体撕裂焚毁的灼热洪流,被这股冰寒的药力强行压制、分流、冷却。那种源自骨髓的枯竭虚弱感,虽然没有立刻消失,但如同干涸的河床终于迎来了一丝冰冷的泉眼滋润,停止了恶化的趋势。最明显的是肩背的爪痕和皮肤上的放射性斑块,那持续不断的麻痒刺痛和灼热感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、持续、如同被冰封般的麻木和……修复感?
封野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,浑身湿透,瘫软在地,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劫后余生的喘息。他看着自己涂抹了厚厚药膏的左臂和肩背,感受着那股霸道药力带来的、带着刺痛的安宁。力量的反噬被暂时压制了,代价是身体承受了堪比酷刑的剧痛和更深层的疲惫。
他攥紧了装着药膏的小皮囊,冰凉的触感如同警钟。他清晰地认识到:体内这股力量,如同双刃的毒剑。每一次强行催动,每一次超越极限的爆发,都是在透支生命,加剧冲突,引发放射性侵蚀的恶果。林薇的药膏能救命,却不能根治。想要真正掌控力量,而不是被力量吞噬,必须像最谨慎的工匠打磨最危险的利器——循序渐进,稳定修炼,让身体逐步适应能量的转化与运行。贪功冒进,强行索取,只会加速自身的毁灭。
微光带来希望,但点燃微光的每一步,都伴随着灼身的烈焰。他必须找到平衡点,否则,不等疤脸强动手,这刚刚获得的力量,就会成为他自焚的柴薪。封野闭上眼睛,在药力带来的、带着刺痛的安宁中,疲惫如潮水般将他吞没。修复的路,漫长而痛苦,但他别无选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