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具被无形凶戾之手撕扯扭曲融化,扭曲成亵渎现实的荒谬造物。李豫下意识想要蜷缩回避,恐惧却已扎根冻结了他的双腿。
“我在……哪里?!”疑问碎片只在思维中滑过一瞬间——这混乱不堪的荒诞场景根本不是梦魇碎片。
比那更糟!更真切!
心脏撞击肋骨的力量愈发狂野,逼得他近乎佝偻,每一次痉挛的吸气,都像灌入滚烫铁砂。墙壁污垢暗处仿佛探出了浑浊的眼珠,死死锁定了他的身形;头顶天花板裂开的口子里有无法名状的幽绿粘稠物向下渗露,滴落在地面时竟发出叹息般的声响。
李豫猛眨双眼,徒劳地想甩掉这梦魇的黏着感,却只是徒增眩晕——这不是现实的延伸,这里是一处从未被记载的未知领域。
一个布满潜在杀机的凶险幻境。
幻境不仅仅在于扭曲。角落里的幽绿渗液、暗流于缝隙间窥伺的气息……空气如同凝固后裹挟无数尖刺的油层粘在他裸露的皮肤上。
这里的未知,蕴藏着黏腻浓稠的恶意——潜伏在此等待猎物自行踏入深渊;那些无声涌动的混乱背后,有某种东西正怀着饥渴静静审视着他每一丝摇摇欲坠的神经。
恐惧不是猜测,是被恶意钉在此处的唯一事实。
浓得化不开的惊骇感刚刚爬上李豫的脊背,转瞬就被更沉凝、更锋利的东西压得粉碎——那是多年腥风血雨锻打出的、渗入骨髓的警觉。这警惕感像灼烫的烙铁,刺痛了他的神经,压过了一切犹疑杂念,让他的身体比思绪更快一步做出了回应。
根本无需思考,肌肉便仿佛记忆本能般鼓胀虬扎。他腰腿瞬间蓄力,膝关节轻巧而精准地向内一扣,带动着整个高大的身躯无声无息地“沉”了下去。
不是僵硬的定桩,更像是一滩泼洒的水银骤然凝固于攻守兼备的态势之中——重心沉甸甸地落于下盘,前脚虚点如伺机待扑的猎豹,后腿微曲如蓄势待发的劲弩,脊椎如绷紧的弓弦,形成一个无论哪方来袭都能瞬间弹射反击或稳健格挡的流动核心。
目光,已然蜕变成一双利刃。初时那短暂的涣散迅速褪尽,眼底凝聚起冰封淬火般的光华。他锐利的视线如同鹰隼破开长云,直直盯向前方那片被薄雾侵蚀的地域。
雾气像一张残破的纱网,寻常人望去仅是一片迷蒙混沌,李豫的双眼却能刺透这朦胧的屏障,死死锁定着任何一丝可能潜藏其后的阴影流转、轮廓异动。
每一缕气流带起的微尘,每一寸被遮蔽地表的纹理变化,都逃不过他这近乎贪婪扫掠的审视范围。
与此同时,那双饱经磨砺的耳朵亦在这方战场上立起两道无声的屏障。林间风过树梢的嘶嘶、远处若有若无的虫鸣、脚下枯枝败叶的轻微响动……所有这些声响汇成了一股庞杂的嗡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