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暗的裂缝在前,如同在纯白炼狱中撕开的一道不规则伤疤。身后是净教高手含怒的追击与混乱的能量余波。叶凡咬紧牙关,将残存的所有力量都灌注于遁光之中,左肩的伤口传来灼心刺骨的剧痛,净化之力如同跗骨之蛆,疯狂侵蚀着他的血肉与经脉,全靠混沌契力勉力压制。
他模拟出的那缕指向裂缝的“契约坐标呼应”波动,似乎起到了作用。裂缝另一端,那灯火昏黄、悬挂陈旧灯笼的客栈景象微微荡漾,传出一股不算强大、却异常稳定坚韧的牵引之力,如同黑暗中垂下的绳索。
就在数道凌厉的净化光束即将触及他后背的刹那,叶凡的身影如同飞蛾扑火,一头扎进了那道幽暗裂缝之中!
嗡——!
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,外界的一切喧嚣、杀意、纯白光芒瞬间远去、模糊、消失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沉闷的寂静,以及那股熟悉的、混杂着香火、陈旧木头、淡淡尘埃与一丝莫名疏离感的气息。
脚踏实地,踉跄了两步才站稳。叶凡迅速环顾四周。
这里并非他熟悉的、钱掌柜所在的那间“往生客栈”分店大堂。而是一个更加狭小、简陋的空间,像是一个临时开辟出来的石室。四壁是粗糙的灰褐色岩石,没有任何装饰,只有墙角摆放着两个熄灭的炭盆。唯一的光源,来自头顶悬挂着的一盏样式古旧、散发着昏黄光晕的白纸灯笼,灯笼上写着一个褪色的“栈”字。
石室中央,摆放着一张简单的木桌和两把椅子。木桌对面,坐着一个叶凡未曾预料到,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。
那是一个身形佝偻、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、脸上皱纹如同刀刻斧凿般深刻的老者。他正低头,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绒布擦拭着手中一个缺了口的粗陶茶杯,对于叶凡的突然闯入,似乎毫无意外。
“引渡人……幽泉前辈?”叶凡认出了对方。正是当初在“往生客栈”临时接引点,为他开启通道前往钱掌柜所在客栈的那位神秘引渡人!
幽泉老者抬起眼皮,浑浊的双眼看了叶凡一眼,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,直抵灵魂深处,尤其在叶凡左肩伤口和识海中的星穹契印上停留了一瞬。他微微点了点头,嘶哑的声音在狭小石室中响起:“伤得不轻,坐。”
语气平淡,没有寒暄,没有询问,仿佛叶凡只是来串门的邻居。
叶凡心中戒备稍松,至少目前看来,往生客栈对他没有立即的恶意。他依言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,同时全力运转功法,压制左肩的伤势,并快速打量这个临时石室。石室没有窗户,只有一扇紧闭的、看似普通的木门。刚才进来的那道裂缝,在他进入后便已无声无息地弥合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“多谢前辈出手相助。”叶凡抱拳道谢,同时试探着问,“不知此处是?”
“一处临时的安全屋,位于‘沉眠之森’与‘灰烬荒原’交界的规则夹缝中,不属任何一界,亦非常规路径可抵达。”幽泉放下茶杯,从桌下拿出一个同样粗糙的陶罐,倒出一些暗绿色的、散发着苦涩清香的膏状物,推给叶凡,“净言师的‘圣焰灼痕’,寻常丹药难解。此乃‘往生客栈’特制的‘涤尘膏’,外敷,可中和净化侵蚀,加速血肉再生。”
叶凡没有客气,接过陶罐。涤尘膏入手冰凉,他小心地解开左肩焦黑的衣物,将膏体均匀涂抹在伤口上。顿时,一股清凉之意渗入,与伤口内灼热的净化之力激烈对抗,传来阵阵酥麻刺痛,但净化之力的侵蚀势头明显被遏制住了。
“暗鸦的干扰,也是前辈安排的?”叶凡一边处理伤口,一边继续问道。他需要弄清楚往生客栈此次介入的意图和深度。
幽泉摇了摇头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:“暗鸦是暗鸦,客栈是客栈。他们出手,自有其目的。客栈开门,只是接引有‘缘’且持有信物的客人,尤其是在‘往生之地’附近遇到麻烦的客人。”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叶凡怀中的黑色羽毛信物,以及他手腕上那依旧黯淡、却隐约多了一丝活性的青铜手镯。
叶凡明白了。往生客栈的出手,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持有的“青铜渡符”(永久信物),另一方面,恐怕更与他在“往生之地”的表现,尤其是能与“往生之井”产生深度共鸣有关。客栈对那片古老遗址,显然抱有特殊的关注。
“净教在‘往生之井’的所为,客栈如何看待?”叶凡直接问出关键。
幽泉沉默了片刻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粗糙的桌面,发出笃笃的轻响。“净教所求,乃‘绝对纯净’。他们视一切非其教义的力量为‘污染’,欲以净化之火焚尽过往,重塑规则。”他的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与沧桑,“‘往生之井’……连接着太多过去的契约、承诺、执念与回响。在净教眼中,这是必须被彻底净化的‘污染源’与‘异质节点’。他们若成功,井中蕴含的所有古老信息、未竟之愿、乃至与‘彼岸’残存的回响联系,都将被彻底抹除,化为一片纯粹的‘空白’。”
叶凡心中一凛。彻底抹除?那意味着他刚刚获得的、关于债务可能与“契约循环”、“锚点”、“钥匙”相关的线索,也将随之消失!更重要的是,“往生之井”本身作为稳定且高价值的回响节点,若能为他所用,是偿还债务的巨大希望。若被净教净化,不仅希望破灭,债务的出路也可能更加渺茫。
“客栈……不希望看到井被净化?”叶凡追问。
幽泉看了他一眼,没有直接回答,反而问道:“小友在井边,看到了什么?又……听到了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