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满银咬了一口鸭肉,炖得酥烂,入口鲜美。他咽下肉,端起酒杯跟刘正民碰了一下,抿了一口,才说:“兰花这么好的媳妇,我当然在意,生娃又是女人的鬼门关,可大意不得。她要是有一丁点儿闪失,我这心里头……过不去。”他说得实在,没有半点花哨,却让赵兰听得直点头。
刘正民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,嘎嘣脆响。他顺着话头说:“满银,以前咋没看出来你这么疼惜婆姨……?结婚之后,大变样,连能耐就显出来了。
现在你们罐子村,现在可是咱原西县挂上号的先进了。别的村大队,提起知青就头疼,嫌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,还净惹事儿。
你倒好,愣是把这些城里娃拢在一起,干出这么大一番事业。瓦罐窑红红火火,听说又要搞榨油坊?你这脑子是咋长的?”
王满银嘿嘿一笑,用筷子点了点那碟五花肉:“正民,我们都是读了书的人,就连当二流子,我这读了书的二流子,都比其他二流子活的滋润。
知青们是有文化,见识广,只要把他们用对地方,那就是宝贝疙瘩。我这人没啥大本事,但也晓得尊重知识,尊重技术。就会顺着他们的劲儿,帮着搭个台子。”
刘正民现在是县农业局的技管科长,时刻关注着罐子村的发展。
他父亲刘国华又是石圪节公社办公室主任,弟弟刘根民更是公社正式干事,现在又在罐子村驻点,现在又在罐子村驻点,联络瓦罐厂和公社的事宜,想不清楚都不行。对
他抿了口酒,感叹道:“你这台子搭得好啊。听说你们还发现了高岭土?烧出新瓷碗了?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!往后啊,罐子村怕是要改成瓷器村喽!”
这时,赵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王满银,脸上带着女人家特有的八卦神情,压低声音问:“满银,根民在你们村驻点,听说跟你们支书家那个叫王欣花的女子……是不是有点那个意思?你在村里,肯定知道点风声吧?”
王满银被问得一愣,夹菜的筷子都停在了半空。他还真不知道,这段时间他既紧张着兰花的身子,又要管着瓦罐窑那一大摊子事和新来的几十号知青,忙得脚不沾地,还真没留意到刘根民和王欣花之间的情情爱爱。
“你这可把我问住了,我是啥都不知道啊”他又问道,“这谁给做的媒?配得倒还合适”
赵兰一副“果然如此”的表情,笑着说:“做啥媒呀!学你呗,自由恋爱!是家里看根民岁数不小了,张罗着给他相亲,他死活不乐意。被逼问得没法子了,才支支吾吾地说,他跟王支书的女子……好上了。”
她说着,自己先笑了起来,“这闷葫芦,倒是会自己找对象。眼光还不错!”
王满银这才恍然大悟,也笑了:“欣花那女子不错,干活利索,性子也爽快,识文断字,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,现在也是公社干事。
根民有眼光,两人挺合适。”他心里琢磨着,回去得悄悄问问支书满仓哥,看看他晓不晓得。
一瓶五粮液,两人你一杯我一杯,就着喷香的鸭子、油汪汪的五花肉和爽口的白菜,慢慢啜饮着,也说着罐子村的规划、县里的动向,还有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感慨。
酒喝完,话头却还没断。两人挪到炕沿,靠着被垛,又说了半宿的知心话,直到赵兰进来催促了好几遍,才意犹未尽地收拾睡下。
窗外,月色清亮,静静地照着这片黄土高原上安静下来的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