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月16日,一大早,田润叶就醒了,今天是星期天,没有课。
窗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,同宿舍的罗婷和刘梅还睡得沉。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,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封少安前天刚寄到的信,又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,把最后几行字看了一遍,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。
少安在信里说,他补习课程跟得吃力,但劲头很足,还提到了试验田里绿油油的麦苗……,最后拐到小时候她,偷偷塞二合面馍给他吃的事……。
润叶小心地把信纸折好,又放回枕头下,心里盘算着今天的行程——她要进城去文化馆找好朋友杜丽丽。
洗漱完,换上那件半新的格子外套,围上红围巾,她悄悄带上门出去了。清晨的师专校园静悄悄的,只有几个早起的身影在球场上运动。她得赶公交车。
学校的道路两旁,屋舍的烟囱开始冒出缕缕炊烟。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,一辆头顶着大气包、拖着长“辫子”的公共汽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。
车门“哐当”一声打开,里面已经挤了不少人,大多是附近进城中心的农民和工人,带着箩筐、工具,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汗味。
公交车喘着粗气驶上新桥,车身晃得厉害,润叶抓紧了前排座椅的靠背。
新桥位于城北,是前年才修起来的,连接着东岸的老城和西岸新发展起来的区域,虽然位置相对偏僻,但车流人流也不少,看得出是为了分担老桥的压力。
桥面宽得能并排走两辆卡车,水泥栏杆光溜溜的,还泛着新打的痕迹。
桥底下,黄原河浊黄的水滚滚向南,河风卷着泥沙吹进来,润叶下意识拢了拢红围巾,眼角瞥见河西岸那座九级古塔,在日头下竖着灰黑色的影子——那是唐朝传下来的老物件,老师曾说过,这塔站在这儿几百年了,看着黄原河涨了又落,城换了模样。
车过新桥,拐进东关,路面从平整石子路变成了坑洼的土路。路边多是些低矮的土坯房和杂乱的小作坊,墙上还残留着几年前刷写的大幅标语,字迹已经斑驳。
路边挤满了人,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,扛着锄头的庄稼汉蹲在墙根抽烟,还有穿蓝布工装的工人匆匆走过。几个妇女围着一个卖陕北剪纸的小摊,手里捏着红纸片,嘴里讨价还价,嗓门亮得能盖过车声。
润叶知道,这老桥附近向来是这样,劳动力找活干、乡亲们换点零碎东西,都往这儿凑,热热闹闹的,满是烟火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