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满银没有拒绝当村干部,也就是想更好的在罐子村躺平,村干部不同于县里领导,那里的政治斗争才是最尖锐和最残酷的,他厌倦那种生活。
王满银一如既往的和善,碰到年长的,还掏出烟来散着。他能从其他人态度中看到敬畏和讨好,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。
王满银刚拐进自家院坝时,看见自己婆姨兰花正挺着已然显怀的肚子,抓着一把秕谷,“咕咕”地唤着那几只寻食的母鸡。
她穿着那件红底碎花棉袄,外面套着蓝布罩衫,头发用蓝布帕子裹得整齐,只露出光洁的额头。整个人散发着母性的温馨。
兰花听见脚步声,她抬起头,看见自家男人从坡口上来,脸上立刻漾开了笑。手里的玉米瓢子往石台上一放,她拍拍手上的碎屑,迎了上去。
“回来啦?会开得咋样?”兰花走到王满银跟前,很自然地伸出手,替他拂去中山装肩膀上沾着的一点浮尘,动作轻柔又带着熟稔的关切。
“开了一晌午会,饿不饿?灶上温着小米粥呢。”
王满银站定了,任由她打理,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,看着她的眼睛,声音平和:“嗯。你男人现在,也是罐子村的村干部了,拿全工分。”
兰花拂尘的手顿了一下,眼睛倏地亮了,那喜色像瞬间点亮的灯盏,从眼底一路蔓延到眉梢眼角。
她虽然早就知道男人被提名村干部,但亲耳听到男人用这平淡却笃定的语气说出来,心口那块悬着的石头才算彻底落了地,涌上来的是满满的、热烘烘的踏实和骄傲。
“真个……真个当上啦?”她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欢喜,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肚子,好像要把这好消息也让里头的小家伙知道。
“嗯,公社的任命都下来了。”王满银点点头,从内侧口袋里掏出那张折好的纸,递给兰花。
兰花接过来,小心地展开,虽然上面好些字她认不周全,但那鲜红的公社大印她是认得的。她用手指轻轻摸着那印子,脸上笑开了花。
自打嫁过来,这日子就像开了眼,好事一件接着一件。男人收了心,不再瞎逛,家里光景一天天好起来,顿顿能吃上饱饭,过年还有那么多稀罕年货。
如今男人更是当上了村干部,以前那些压得她抬不起头的“二流子婆姨”、“逛鬼老婆”的名声,这下可算是彻底甩到东拉河里去了!以后在罐子村,她兰花走到哪儿都能挺直腰杆;回双水村娘家,那也是倍有面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