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彻底沉下了山梁,天边只剩一抹灰白。王满银小心的骑着自行车拐进了罐子村,兰花侧身坐在前杠上,戴着手套的双手紧紧抓着车把中间转轴上。寒风顺着沟壑吹来,刮在脸上像小刀子,但两人心里都热烘烘的。
到了自家院坝下,天已经擦黑。各家窑洞里透出昏黄的灯光,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娃娃的嬉闹。
“可算到家了。”兰花从车杠上小心地下来,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。
两人合力把自行车推上院坝,又把自行车支在新窑门口,合力把后座上那两个麻袋和大竹筐卸下来,抬进新窑。
窑里比外面暖和多了,但炕火熄了一阵,还是有些清冷。王满银顺手往炕洞里塞了几根柴,引燃。
煤油灯被点亮,昏黄的光晕铺开,照亮了窑洞中央这一大堆年货。
“先看看这两个布袋子里是啥?”兰花搓着手,好奇地蹲下身。她先解开那个浅黄色的布袋口绳子,借着灯光一看,嘴里“哟”了一声。
“咋了?”王满银也凑过来。
“是正民送的,你看看,”兰花把袋子口撑开,“怕是有五斤大米呢,白花花的看着就喜人。还有花生米,闻着真香。这是一斤白糖吧,哎呀,还有猪肉!肥膘挺厚,足有一斤!这……这两条是鱼?冻得硬邦邦的!”
王满银瞅了瞅,点点头:“正民这小子,有心了。都是实在东西。”
“哎,去年过年,还完账里账后,我家只买了半斤碎肉。我只夹了一片肉沫……”兰花有些怔神,往事有些不堪回首。
兰花把浅黄色布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,放在炕沿上摆好,每一样都用手摩挲一下,脸上是止不住的笑。
大米、花生、白糖、猪肉、冻鱼,这在他们看来,已经是顶好的年礼了。看得她有些眩晕!
“再看看这个,”长吐一口气,兰花又伸手去解那个灰色的布袋,朝着正在倒水的王满银说着,她神情有些亢奋“地区那个武科长,送的啥?总不能比正民的还……”
她话没说完,袋子口一解开,她探头往里一瞧,声音戛然而止,眼睛一下子瞪大了。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,猛地抬起头,看向王满银,声音都变了调:“满银……这……你瞅瞅!”
王满银见她这反应,也蹲了下来,就着灯光往灰布袋里看。这一看,他也是愣了一下。
兰花已经伸手进去,先掏出来一个印着红蓝图案的塑料袋,里面是满满当当、颗粒饱满的奶糖,那糖纸上印着只大白兔,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货色。
“这……这是大白兔奶糖?咋这么多?怕有一斤!”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。
“是啊,我以前也给你吃过,还惊讶个啥?”王满银就喜欢看兰花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,她一惊一乍,胸前的饱满,上下起伏,裂衣欲出。
兰花没理自家男人的调侃。她本就是没见过啥好东西,何况窑里就她和王满银两个人,没啥可矜持的。
接着,她又摸出一条烟,烟盒是崭新的,上面“中华”两个字透着高级感。“这是高级烟吧?”她小心翼翼地把烟放在炕上,仿佛那是什么易碎品。
王满银眉毛一挑,有些意外武惠良竟舍得送他一条“中华”烟。这烟价格也只有7毛1,一包,但一般人买不到,属于高级干部烟。
在陕北农村,村民们一般自己种烟叶,抽烟锅。年轻一代的村民,会买9分钱一包的“羊群”香烟,和8分钱一包的“经济”香烟。
村干部和公社的干事一般抽一毛九的“宝成”和二毛九的“大雁塔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