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0年7月初,双水村的天刚麻麻亮,东拉河面上那雾气还没散尽呢,河风裹着潮气“呼呼”地往坡上吹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一阵自行车铃铛声,由远及近。王欣花骑着自行车,沿着东拉河边那土路,往双水村奔来。
车轱辘碾过河边土路,压得碎石子“咯吱咯吱”响,车铃铛“叮当”一声,惊飞了几只正在河边啄食的麻雀。
村道口老槐树下,几个觉浅的老头老太太裹着旧褂子正摆闲呢。听见车铃声,都伸着脖子往村口土路上瞅。
“哟,这不是王技术员嘛!又来指导堆肥咧?”一老汉磕着烟袋锅子,眯缝着打量穿得时兴的王欣花。
蓝卡其布的上衣裤子,裤腿塞进袜套里,利利索索;脚上那双半旧的小皮鞋擦得锃亮,肩上挎着个印有五角星的绿帆布包,两条辫子又黑又粗,搭在肩上,整个人看着比县里的工人还气
“田大爷、李婶,早啊!”王欣花捏了捏车闸,脚点着地,脸上带着股子衿持地笑,她十分得意别人称呼他为王技术员,“过来瞅瞅你们村那肥堆得咋样。”
“准保差不了!少安那娃可上心着呢!”李婶凑过来,拉着她的车把,“听说你们罐子村的玉米都比人高咧,又粗又壮,那肥真有那么灵验?”
王欣花微微扬起下巴,摆摆手,“错不了,这是科学育肥。等推广开了,家家户户都能多吃几个馍馍……”说罢,脚一蹬,自行车又往前蹿。
路过村南口那处院坝时,她下意识放慢了速度。院里就一孔窑洞,窑门虚掩着,偶尔能瞅见个身影在院坝忙活,那是王满银对象兰花家。
她心里头其实是感激王满银这个没出五服的小叔的,把他拉进堆肥小组学技术,还让她站到前台,当了公社首席垛堆肥技术推广员。
虽说现在还是农民身份,可公社干部承诺了,要是堆肥推广出成绩,就给她一个公社学徒工名额,那就等于成了城里的干部,现在想来都觉得跟做梦似的。
是的,就是跟做梦一样,尽管他父亲是罐子村支书,和公社领导走的近,但初中毕业以后,还是得回村务务。
她十分羡慕城里人,能吃指标粮,能从事一份体面的工作,不用和父辈一样,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,辛苦劳作一整年,还吃不饱饭。
但如今的年月,城里的工作机会,稀罕的很,大量城市待业知青,都涌到农村,哪还有他们农村人进城工作的机会。
哪想到,就因为王满银从同学那学回堆肥技术,到村里进行堆肥实验。本来她是反感去堆肥小组的,味道太大,又脏。
但父亲和她说,万一这垛堆肥实验成功,能有效的增产粮食,公社肯定会大力推广,她们第一批学习的人,肯定会成为技术推广员,甚至有机会当上村干部。
事实比想象中的还要好,不但公社重视,连县里,甚至市里都重视,还因为王满银把她推到前台,现在都脱产在公社担任推广技术员,还承诺取得效果,会挤一个学徙工名额给她,以资鼓励!
这让她如何不激动,现在干劲满满。城乡的差距,有那个农村人不向往城里,石圪节公社也是城里。
双水村委大坪上,早聚了好些人。村民们刚领完劳动任务,扛着锄头、挑着水桶,嘴里念叨着往田间走去。“今儿得把东坡的玉米地再松遍土”“西沟的谷子该浇水咧”。
七月份,农作物正长到中期,地里活计不算重,多是锄草、浇水这些轻松活计。事不重但细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