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三的嚣张气焰彻底消失了,他左右看了看,仿佛担心隔墙有耳,然后压低声音:周队,咱们做个交易。我告诉你这照片的事,你保我安全。我知道的比你想的要多,但也因此惹上了大麻烦。
那要看你的情报值不值。周亚文保持面无表情,但内心警觉起来。
马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声音几乎低不可闻:张小海那王八蛋偷拍了不该拍的东西——金色海岸项目的地基施工。那地基有问题,用了不合格材料,钢筋数量也不达标。要是曝光了,鼎建集团得赔个底朝天,项目都可能被叫停。
这和宏远地产的赵凯龙有什么关系?为什么他会对这批照片感兴趣?周亚文追问,同时示意小王特别注意记录这部分内容。
赵公子一直想吞了金色海岸,但鼎建死活不卖。如果项目出事,股价大跌,他就能低价收购。马三做了个数钱的手势,赵公子答应给张小海两百万买这些照片,但张小海临时变卦,想抬价到五百万。这下惹恼了赵公子那边的人。
周亚文的大脑飞速运转:张小海手握能毁掉竞争对手项目的证据,试图高价出售,结果引火烧身。但凶手是赵凯龙吗?还是鼎建集团的人要灭口?或者另有其人?
昨晚谁给你和张小海拍照的?周亚文突然问,切换话题试图让马三露出破绽。
马三一愣,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:什么?没人啊,我们就是普通谈事...
照片角落里有个人影。周亚文指着照片右下角那个模糊的身影,有人在跟踪张小海,很可能就是凶手。你认识这个人吗?
马三凑近看了看,突然瞪大眼睛,脸色变得更加苍白:操!我说那天怎么感觉有人盯着我们!原来真他妈的有!他的反应看起来真实,不像是伪装的。
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,林远站在门口,脸色阴沉:亚文,出来一下。现在。副局长的语气不容置疑,眼神冷峻。
走廊上,林远将一份文件塞给周亚文:技术科恢复了张小海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数据,最后一段录像你应该看看。他的表情复杂,既有破获线索的兴奋,又有一丝难以解读的忧虑。
周亚文接过平板电脑,屏幕上显示的是张小海车内视角。时间显示昨晚23:07,车子停在案发现场附近。张小海醉醺醺地对着手机吼:...五百万少一分免谈!我知道你派人跟踪我,告诉赵凯龙,照片我已经备份了!别想耍花样!
突然,驾驶座车窗被敲响,张小海不耐烦地降下车窗:干嘛?一个模糊的男声说了什么,声音经过处理仍然难以辨认,接着张小海的声音充满惊恐:是你?!不可能!你怎么会...然后画面剧烈晃动,伴随着打斗声和惨叫,最后归于平静,只有血液滴落的声音隐约可闻。
声音分析科正在分离那个男声,但背景噪音太大,需要时间。林远盯着周亚文,目光如炬,你觉得会是谁?有什么想法?
周亚文的后背渗出冷汗,他能感觉到林远目光中的审视:不清楚,但马三可能不是凶手。他有不在场证明,而且...
而且什么?林远追问,不容许任何含糊其辞。
案件可能牵扯到金色海岸项目和宏远地产的赵凯龙。周亚文将马三的供词简要汇报,刻意省略了老黑的部分,张小海似乎掌握了一些对鼎建集团不利的证据,试图向竞争对手出售。
林远眉头紧锁,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栏杆:这事比想象的复杂。如果牵扯到赵家...他顿了顿,没有说完这句话,马三继续关着,你重点查赵凯龙和那个神秘照片。但要小心,赵家在本市的影响力你知道的,没有确凿证据不要轻举妄动。
明白。周亚文点头,随即想起什么,对了,陈璐那边对匕首的鉴定有什么进展吗?
林远的表情稍微缓和:陈璐说那把匕首的刃口与伤口不完全吻合,可能不是凶器。正式报告明天出来。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周亚文,所以真凶还在外面,而且很可能知道我们在查他。小心点,亚文。对方已经杀了一个人,不在乎多杀一个警察。
回到办公室,周亚文锁上门,从抽屉里取出金色海岸项目的全部资料。他打开台灯,一页页仔细翻阅,不放过任何细节。翻到施工单位一栏时,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:小海建筑有限公司——张小海自己的公司。原来他的公司不仅参与了土方工程,还承包了部分地基施工。
他迅速拨通王峰军的电话:查一下金色海岸项目的地基施工是哪家单位做的,特别是用了哪些建材,有没有质检报告。重点查小海建筑公司负责的部分。
挂断电话,周亚文揉了揉太阳穴。案件像一团乱麻,但隐约能摸到一条主线:张小海的公司负责金色海岸的地基工程,可能偷工减料,他拍下证据后试图敲诈竞争对手赵凯龙,结果招致杀身之祸。但那个出现在张小海车窗外的人是谁?为什么张小海会惊呼?这个显然是他认识的某人。
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。是陈璐打来的:周队,那个皮肤组织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...你最好亲自来看一下。她的声音微微发抖,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。
周亚文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寻常:有问题?匹配到谁了?
非常...不寻常。陈璐的声音依然颤抖,数据库显示,这个dNA与二十年前一桩旧案的物证匹配。我反复核对过了,不会错。
什么旧案?说清楚。周亚文的心跳加速,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2003年滨海新区拆迁户自焚案...当时采集的围观人群中有一个人的dNA与这个部分匹配。陈璐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用词,记录显示,当时在现场收集了多个样本,其中代号的样本与这个皮肤组织有高度吻合度。
周亚文的心跳几乎停止:那个人是谁?有身份信息吗?
记录上只写了个代号,没有具体身份信息。陈璐的声音压得更低,但保管这份dNA样本的,是你父亲。档案袋上有他的签名。
周亚文手中的电话差点滑落。他的父亲周建国,退休前是市局刑侦局长的老刑警,五年前因肺癌去世。父亲从未提起过这个案子,至少周亚文没有印象。
样本现在在哪?还能重新检测吗?
已经移交省厅了,林局亲自签的字。陈璐小声说,仿佛怕被人听见,周队,这事很古怪。林局为什么对一份二十年前的dNA样本这么感兴趣?还特意要求立即送往省厅?
周亚文没有回答。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可能无意中踩进了一个埋藏二十年的秘密,而这个秘密,连他的父亲都曾牵涉其中。窗外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,新的一天即将开始,但周亚文感觉前方的迷雾却越来越浓。他站在办公室中央,仿佛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从某个地方注视着他,那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父亲,那个可能也隐藏着秘密的父亲。